罗生在火车站门口找到我的时候对着我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你是白痴啊!遇到问题就跑路这种事情是人该做的吗?!你但凡要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即使你消失了问题也不会跟着消失!愚蠢!”
罗生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他骂我的时候胸口起伏的那叫一个剧烈啊,我都怕他下一秒会吐出血来,于是也没敢顶嘴任由着他教训。
又骂了好一会儿,可能是终于骂痛快了,罗生的怒火渐渐平息,他在骂声的最后非常严肃的对我道:“你说,你这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没?”
“我认识到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认怂的话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心里虽然觉得自己都快奔三的老阿姨了还被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给教训很没有面子,但事实是当罗生说话的时候我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我就是我,日常胆小卑微犯怂的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而在罗生骂我的过程中,魏澜枢站在旁边全程毫无作为。有几次我分明看见他抬脚就要走上来了,却总在最后一刻又把脚缩了回去。
我懂了,他八成也是觉得我活该了,要是我今天没整这么一出的话肯定就不会被骂了。
“被人骂一顿也好。”在罗生去开车的空档,魏澜枢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起我的手道:“虽然舍不得,但是这样你才能长记性。”
我完全不想理他,没了刚才面对罗生时的畏畏缩缩,我特别有气势的从他手里一把拿回行李箱冲他喊道:“要你管!”
想来还挺有意思的,我从前最关心最不敢怠慢的人,现如今却成了我唯一敢无厘头发脾气使小性子的对象。
罗生很快就把车开了过来。
“你真的气死我了,赶快上车我送你回家。”
罗生将车停在我面前摇下车窗不耐烦的催促我,他说的话毫无逻辑可言,像是气过了头后才会说的胡话,可我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
因为他甚至没忘了魏澜枢。
“还有你,要不要我也送你一程?”
罗生冲魏澜枢挥了挥手,我一看他这样连忙就要阻止,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等我开口说话魏澜枢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坐上了车。他很主动的上了副驾驶,像是要把后排的位置全部留给我。
算他识相,知道我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我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拉上车门,我刚准备拿出手机看看刚才都有谁给我打了电话,结果隔壁的车门突然一下被人打开了。
我被吓得一哆嗦,手机都掉在了地上,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那人就已经飞快的坐进后排关上了车门。
“小心点。”魏澜枢系好安全带后非常贴心的帮我捡起了手机,我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演的这是哪一出。
“欲擒故纵,明白吗?”魏澜枢奸计得逞之后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他把手机放进我手里又替我打开了车窗,道:“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但是谁也没说过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前我不能干什么,不是吗?”
我差点捏爆了手里的手机。
呵,可以,太可以了,魏澜枢真不愧是魏澜枢,既然是我都能想到的便宜,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占。
我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最后让我再想想的结果无非只有两种:一是我想通了愿意留下来,二是我还是想不通还是要离开魏澜枢…………
等一下。
我的思绪突然断了,断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有迹可循。
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是谁说的,最后的结果只有两种?
我恍然大悟。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筹码,也是我最致命的软肋。
的确,我和魏澜枢之间并没有约定说最后再想想的结果一定会是什么,但是既然我可以利用这一点,那么魏澜枢自然也可以。
如果我利用了这一点,无非就是留下和再次离开这两种结果,但若是魏澜枢利用了这一点,那么结果可就不仅仅只有这么简单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口中发涩,缓慢开口道:“魏澜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魏澜枢以一种很轻松的态度道:“我会告诉你一切。”
“我在车站的时候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是想做,而是已经做了什么。那么你的回答呢?”
“嗯,我的确是做了些事情。”
“你做了什么?”
“坐实我和你的关系。”
我猛地转头看向魏澜枢,他亦侧过身子来直面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表面看上去那样的纯良无害,但我知道其中掩藏着暗潮翻涌。
高,实在是高,这手段高明的我简直无话可说。
“明天……哦不,今晚的微博热搜应该非你莫属了。”我扯扯嘴角无力的笑笑,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幻想中安稳平静的生活已经离我而去了。
“也有你的份。”魏澜枢对此似乎感到挺高兴的。
先是因为送外卖导致的意外重逢,又是咖啡厅的四人夜晚对峙并被记者拍到,再是接受杂志社采访以此来澄清事实。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原以为不过都是些巧合罢了,可实际上却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我道:“你就是这么逼我的?”
面对我的质问,魏澜枢有片刻的停顿,但是他很快又道:“你进医院的事情是个意外,是我算漏了夏一萱。”
我有些恼怒魏澜枢的答非所问:“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魏澜枢似笑非笑的反问我:“那你在意什么?”
我在意什么?
闻言我几乎是冷笑一声。
我一直以为自己算不得是聪明的人,如果我真的足够聪明,那么当初就不会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但好在人总是会成长的,在这成长的过程中我变聪明了不少,想明白了许多当初不明白的事情,也渐渐地学会了算计。
就比如说现在,虽然不是我的算计,但我想明白了魏澜枢的算计。
“你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搞出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逼我妥协,为了让我和你约定,对吗?”我的怒意几乎就要从言语中爆发,我不明白魏澜枢这么做的理由,“魏澜枢,你就是这么给我时间让我再想想的吗?”
没有完全约定好的约定,才更加不堪一击。
“因为我担心结果不是我想要的。”魏澜枢的眼睛看着我的,没有避讳,没有心虚,他看上去那样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最后考虑的结果,若是留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若是再次离开……”魏澜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哑着嗓子,好像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那样的低沉,他道:“我会受不了的秋宝,你要是又走了,我真的会发疯的。”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如果我要反悔呢?如果我刚才和你约定的话都是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打算再想想,我就是要义无反顾的离开你,你能拿我怎么办?绑了我逼迫我就范吗?”
“我知道你不会的。”魏澜枢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说的那样笃定,笃定的让我害怕,“谁都有可能反悔有可能骗人,但是你不会,秋宝,没有人会比你更讨厌谎言和欺骗。”
这个男人,对我了如指掌,把我给琢磨的分毫不差。
我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靠在座位上疲惫的说到:“你真的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拿自己的未来在冒险。”
“我知道。”魏澜枢终于如他所愿的靠近我,然后将我一把抱进怀里道:“但是我不在乎。”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是我太小看魏澜枢了,我以为五年的时间把他变成了一个失了智的神经病,可实际上他的那些失智和不正常都是摆给我看的,其实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头脑清醒,不但手段了得而且心思极深。
我闷声道:“接下来的时间里别吵我,你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魏澜枢把我抱得更紧了些:“好,安心的睡一觉吧,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我再多问一句……你做了什么坐实了我和你的关系?”
“不过是和那天晚上在咖啡店门口时一样的手段罢了。”
“自己找记者拍自己的绯闻,你他妈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就不怕公司一气之下把你给雪藏了吗?”
“不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什么都不用担心。”
魏澜枢说话时是如此的信誓旦旦,那毫不遮掩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气息,彻底打消了我的心存侥幸。
想必现在,我和魏澜枢刚才在车站的照片已经传遍全网了吧?接下来,各大营销号和微博大V应该会集体编辑相关文章并发布在网上,然后就会出现一个两个这样那样的网友,不知怎么的就把我和魏澜枢曾经在一起过的事情给翻了出来。
按照常规套路来说,事情的发展一般都是这样的。
现如今的我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只要在公共场合露了面就一定会被各种相机大炮给包围,再严重点的话还有可能会遭到来自各方面的手段打扰,或者说是袭击。
而在这各方面里,我最最最需要提防的就是魏澜枢数量庞大的粉丝群体。
因此现在我不能离开魏澜枢。留在他身边,我或许还有清闲日子能过,可如果没了他,我觉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谁也保不了我。
我终究还是不得不妥协了。
“这下我是想离开也离开不了了,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有够心脏的。”
从魏澜枢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可他并不在意我的疏离,伸手牵住了我的手,也不说话,表情甚至比我还平静。
我现在拿魏澜枢毫无办法,因为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的沉默总可以很好的击败我,所以我索性不再去理会他。一言不发的打开手机,忽略掉那些有关于“魏澜枢恋情曝光”的相关消息推送,我先是看了看未接来电,一整列下来魏澜枢罗生杨桥杨果,还有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号码,每个都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来电。我又点开微信,发现自己收到的消息数量远不止在桌面图标上看到的“99+”那么简单。
发消息的人大部分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和同学,他们几乎都是来询问我和魏澜枢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的。
还有很多好友申请,我看了看留言,几乎都说是我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甚至还有幼儿园。
在发消息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叫秋宏仁,有一个人叫杨善洲。
在好友申请里面,有一个人叫蒋翎。
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妈。
还有一个是我曾经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