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亮的格外早,贤伢已烧开粥锅,先开锅盖,热腾腾的白气朝她袭来,一阵米香扑面而来,之后就要去上班了,以后家里谁早起熬粥呢?大姐在外面上班,黑皮不用说了,细妹要上学,爹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娘已经闲下来几年了,现在享了几天福又要开始辛劳了,不觉得流下了眼泪。
这个家里最疼她的就是她这个苦命的娘了,有一次爹到镇上新开的早点摊买油条吃,看见她过去了对她招手,她还以为她爹转性了,要给她买一根金亮蓬松、口感酥脆的油条,没想到她爹让她帮他干棉花铺里活,把第一次干,在她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把棉花送到快速旋转的机器中。
“快点快点,慢死了。”本来第一次做就很慌张再加上爹还一直催促于是一着急把手伸进机器里了,鲜红的血液喷了出来,到处都是,用另一只手按着那个受伤的手,眼泪都没有手去抹掉,只能任他们扒在脸上,扯的整个脸干涩的疼,不过比起手上的痛,这些都不算什么。回去的路上她爹一边骂她笨一边吃着刚刚没吃完的油条。
回到家熊夫人问:“乖乖啊,手怎么了,衣服上都是血啊,别哭了,儿啊,我看看。”贤伢把手一松,血又冒了出来,熊夫人赶紧进屋去拿布把贤伢的手包起来了,包的时候曾老爷还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真笨。害我油条都没吃完。”
熊夫人气的都说不上话了:“你还是人吗,孩子跑过去你不给她买根油条就算了,你还让她帮你干活,现在害她受伤了还在这里骂孩子,你简直气死我了。”被熊夫人这么一说,曾老爷也不说话了,不过看他那飘忽不定左顾右看的表情应该是只觉得理亏,但是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想着熊夫人贤伢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了,毕竟她也才不到十岁呀,这么小就要离开家里进入社会了,想家是在所难免的,可是这些年乏味枯燥的家务活、农活又让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小小的贤伢用手背把眼泪抹干后用大铁勺搅了搅锅底,把沉到下面的米粒和上面的米汤混合到一起,待到搅拌均匀后盛了四碗到暗白色的瓷碗里。
吃完饭后贤伢就被她的大姐绍兰带到了蔡榨的毛场,绍兰已经在那里工作了两三年了,轻车熟路的给贤伢指路,教她哪个地方该转弯,哪里要直走。
蔡榨的毛场是贤伢经常从大姐还有母亲口中听到的名词,具体为什么把那里叫毛场,当她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终于明白了,所以的跟毛有关的东西似乎都被送到这里了。
择毛——把白色的好的毛从良莠不齐的毛团中择出来,这是唯一不需要人教很长时间就可以轻松上手的事情。贤伢从小就在家干活,手脚灵活,这样的活计对她来说很简单,绍兰带了她一下她就开始忙碌了。
小半天的工作结束了,贤伢觉得既新奇又好玩,每次择完毛,拿着慢慢一袋干净的毛到组长那里验收,组长给她的名字后面贴上一张小红旗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中午绍兰从纺织部门过来把她带到食堂去吃饭,其实那里也算不上食堂,就是一个固定的地点,摆上几大盆水煮白菜,上面零星的飘着一点亮泽的油末,旁边一大盆白米稀饭。
贤伢跟着队伍排在队列着,大姐给了她一个不锈钢的碗,跟她说:“吃饭就是这样,拿着你的碗给打饭的师傅,他给你盛好后,你就找个地方吃了,吃完到那边的池子洗干净,知道了吗。”
贤伢接过绍兰手中的碗,露出期待的笑容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绍兰看了眼贤伢后说:“还适应吗?”贤伢点点头说:“比在家干活好玩多了,我还得了小红旗呢。”绍兰拍拍贤伢的脸说:“适应就好。”
下午的工作和上午差不多,还是择毛,身边一起工作的女孩子看起来和贤伢差不多大,她主动凑近问:“你们多大啊,来了多久。”短暂的交流后女孩子们就熟络起来,讨论起了家里做不完的农活和家务。
一天的忙碌过后贤伢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了家里的妈妈,想回家的念头不断的冒出来,虽然上班单纯又开心,可到了晚上思念的情绪就萦绕着她。不知不觉地她开始低声哭泣。
睡她对面的女孩子发现了贤伢的异常,披着外套走到她旁边说:“你还好,什么都是你姐姐帮你弄好了,我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我妈把我丢过来就走了,我两眼都是黑的。”
听那个姐姐一说,贤伢心里才好过些,用手背擦了擦白胖的脸颊说:“我妈让我大姐照顾我的,幸亏有大姐在,不然我估计都想回家了。”
“你叫什么,我加贤伢,快十岁了。”那位姐姐拍了拍她的背说:“贤伢,我叫王梅,你就叫我小梅,我只比你大几岁。”贤伢拉着她的手说:“谢谢你,小梅,以后我们一起吃饭。”
就这样在小梅的安慰下,贤伢总算是睡着了,她这个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等着跟小梅一起去吃饭。
小梅洗漱好后贤伢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长绳,并拢两头,快速的打上一个死结,没一下功夫就用手把绳子翻出了一个形状,等着小梅把绳子翻出另一个形状。
小孩子之间的感情通常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就可以联络的,一路上玩玩闹闹地,贤伢和小梅吃完饭还是投入了工作中,毕竟组长是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人。
就这样贤伢总算是适应了离家的生活,并且交上了一些朋友,和她们一起可以聊一些不能跟母亲说的一些秘密,比如说父亲不喜欢她,她手上那个因为父亲的原因而弄上的大的伤口她觉得好丑,还有她还是很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