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见到那清雪姑娘已经从二楼下来后，他脸上的神情不由一肃，因为他已经在这位明显‘身经百战’的青楼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杀’气。
在这位清雪姑娘她的脚尖甫一着地之后，她原来在二楼时的那一身内媚之态，便已然全部收起，转而换了一付看似高不可攀的清冷圣洁相。
“来者不善啊！”看着眼前这位最起码‘身经百战’的对手，唐汲心里还真有些犯怵。因为，他对于什么狗屁的五音十二律来说，真的是一窍不通啊。
在那众人给她让出的宽敞空间里，正好有一张四方桌，清雪也优雅地在地上转了个半圈，娴熟地将她那拖地的月白裙裾给甩起，下一瞬已然是站在了那四方桌的前方。
从怀里掏出一只月白色的绢帕，清雪在那四方桌对着唐汲这个方向的桌面，以及那只木椅给仔细地擦了又擦，最后将那方月白绢帕随手抛于身后。
纤指轻扬，清雪姑娘温软柔美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望这位公子不嫌弃清雪粗鄙浅薄，公子，请指教！”
声音是温软柔美，可在唐汲耳中听来，这不吝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看着眼前这位月白长裙拖地，长发披肩直垂腰畔的美人，唐汲在她的身上只看到了两个字：挑衅！
“这分明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啊！果真是来者不善……”
被眼前这位美人这般挑衅，唐汲只觉心中一股无名业火‘腾’地一下子便窜了起来，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已经有多久没人这么挑衅我了？今天本大爷好叫你知道，人牛与不牛，全看你会不会装！老子是不懂音律，可老子能装得很懂！”
脸上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竟是说不出的洒脱豪迈，唐汲拱手一揖：“既然清雪姑娘请在下指教，那在下便来指教指教你！”
在周围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下，唐汲他便这般态度从容地往被清雪擦拭干净的椅子上一坐，这一坐，令清雪不由两眼微微一凝。
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在青楼里居然还有男人能在自己面前这般从容，清雪不由在脸上浮起几分媚态，浅笑道：“公子您说说，清雪的琴声，差在了哪里呢？”
“嗯，要说从这指法上，你的手法娴熟，明显是从小开始苦练琴艺，而且看你指法流畅圆融，显然是有名家自幼调教……”
“所以，在这指法功底和音律这两大方面上，唐某挑不出毛病来！”
沉吟了片刻，飞快运转的大脑为唐汲‘编’出了几个理由，忽然想到了什么，唐汲不由微微一笑：“不过要在下说的话，姑娘这琴艺，尚有两处不足之地！”
“什么？两处？”
听到唐汲的这句话，不止周遭的人群和清雪的脸上一愣，便是连站在一旁看权当看闹剧的那两位高手，也是满脸的错愕。
“哼哼！想混得过去，首先便是要连削带打、语出惊人……”心中虽然得意，可唐汲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张狂，继续开口说道：
“在下观清雪姑娘你的琴艺虽然娴熟，可想必姑娘你对琴本身的了解，却并不多吧！”
“呵呵！”闻言，清雪不由一笑，颇有些自矜的笑道：
“这一点想必先生是看错了，想清雪自幼学琴，可以说从记事起，便每日里与此古琴相伴，若说清雪不懂它，那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作懂琴之人呢？”
“古琴？那就是旧东西了，有理由往下编了！”
“哈哈！”找到了继续往下编的理由的唐汲，忽然大笑两声，指着清雪戏谑道：
“清雪姑娘，在下所说的可不是你与琴之间的感情，而是说……你的琴，有些旧了！”
“什么？公子此言何意？”
清雪眉尖一挑，有些清冷的笑道：“先生可能有所不知，方才清雪所用之琴，可是自上古时代传承下来的古琴，历经千年而不朽，此琴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唐汲摇了摇头，继续笑道：“能历经千年而不朽的古物，自然从材质上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
“可是那琴，经历千年不朽的光阴中，又经历了多少代主人？那琴在高音弦的几处拉力都非常大，二十一根琴弦是积月累之下，直压面板……”
说到了这里唐汲不由微微一叹：“毕竟上千年了，上千年的光阴里，那琴的面板已经被压出了微微的形变！于音质的影响，虽不明显，但却瞒不过唐某人的耳朵！”
“什么？”听完唐汲这句话，清雪不由被唐汲这一句话给震憾得往后倒退一步，原来想看出闹剧的心思，已然彻底烟消云散。
“然而这，还仅仅只不过是其中一点。”看着清雪的表情，唐汲心中偷笑，想不到他随口一蒙，居然蒙对了，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思，他又加了一把力。
“而最重要的地方则在于两个字——音色！”
看着对方有些茫然无措的神情，唐汲心中有些许不忍，可话到了嘴边，他也没法再给咽下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琴之一道，音质好坏完全取决于琴的面板与整体结构，虽然琴板薄些音色会更亮，可用上一段时间后，它的音色便会逐渐减弱……”
“虽然此琴是历经千年而不腐朽的古琴，可它的琴板……毕竟是越用越薄啊！难道姑娘没有感觉到，你这位‘日夜相伴’的好朋友，它音色已不若你初学琴时那般清亮了吗？”
“这……”
被人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连续捅了两刀，清雪她的脸色有些黯淡，但却终究是点头承认道：
“公子所说不错，我的琴，它的音质的确是觉得不若从前那般了，本来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不到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姑娘却也不要将原来尽数归于琴上，姑娘本身也是有一些原因的，想必这第三点才是姑娘觉得自己琴艺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所在！”
“什么？居然还有第三点？”清雪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想不到对方竟然能在自己的琴艺中连着挑出三根刺儿。
看着对方年轻的脸孔，清雪蓦然觉得眼前这张脸是这般的面目可憎，有心想抛开青楼规矩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开眼的少年，可眼角余光从在一边看着好戏的江月柔身上掠过，不由一阵气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