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传来的地方正是相府后院老爷和夫人的寝房,等到蔚南星和萧聿赶过去时,眼前就是一幕颇为可怖的血腥场景。
因为蜡烛点的不多,所以房间之中一片昏暗,却也因此更显沉闷恐怖;烛火随风跳跃摇晃,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空气中的血腥气比白天时那一桶桶的羊血还要浓郁,蔚南星朝血腥味最浓的地方一看,心底一惊,暗红的血液从内屋延伸到了外屋,正向门槛处缓缓流动,俨然有覆满整个寝房的趋势。
蔚南星眉头一皱,也不管满地的鲜血,向屋内走去。萧聿见此,紧随其后。
一进到内屋,蔚南星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生生忍下想爆粗口的冲动。身后的萧聿一见这情景,眼眸瞪大,脸色发青,嘴唇颤动,飞一般地跑了出去,蔚南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正想出去看,却听到屋外:“呕——”
蔚南星:“……”
好家伙!还吐上了!有点出息成不?
蔚南星鄙视,同时也不得不正视这眼前鲜血淋漓的一幕。
只见内屋的榻上躺着两具尸体,一个是白天对她口出恶言的相府夫人陈氏,一个是相府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陈氏的脸上被刀划了大约十几下,血肉狰狞,伤口发黑,已经有了溃烂肿大之势,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她的腹部还有一把匕首直挺挺地立在那儿,腹部的血液还在一点一点地向外流出,蔚南星一看,就知道这是致命伤。
而那个丫鬟还算好些,只是在后脑勺下面有一大滩血迹渗透在了榻上的坐垫上,身上的其他地方看不出有什么伤口,看来好像是一击毙命。
蔚南星接着转身去看地上的五具尸体,啧啧啧,个个都是死不瞑目啊!
其中的两具尸体穿着打扮不像是下人模样,一男一女,都是一身华丽的锦衣。那个女子年轻貌美,头上还缀着金银玉饰,而那个男子有些苍老,穿着一身黑色衣袍,戴着白玉发冠。这两人的伤势比起那个陈氏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们身旁的三个好像是小厮丫鬟,都是一击毙命。
蔚南星看着满屋的一片狼藉,不到半天,就有了七人毙命,这和下毒事件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的话,她好像得推翻之前的推测,毕竟一下子杀掉这么多人,并不是相府中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做到的,这得团伙作案啊!
如果没有关系,又是什么人干了这等血腥残忍之事,和相府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蔚南星正思索着,突然被人差点推倒,她稳住脚步,就看到沈梦婷冲到了内屋里,抱着地上的那个身穿黑色锦衣的中年男子,哭嚎道:“爹——”
蔚南星一惊,这个中年男子,竟是相府老爷,当朝丞相!
沈梦婷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循着血迹望去,看到了已无生机的陈氏,又跌跌撞撞地抱住了陈氏,泪如雨下,肝肠寸断。
蔚南星看着这一幕,有些不是滋味,她能感受沈梦婷失去双亲的痛苦,因为她前一世也是这样。蔚南星默默地退了出去,现在沈梦婷哭得不能所以,她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私人空间。
只不过,白天那个高冷端庄的相府嫡系千金,从现在开始……再也回不去了吧……
蔚南星拉着想探寻真相的萧聿走了出去,又对那些官兵侍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让他们不去打扰沈梦婷。
蔚南星觉着相府的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了,而且竟然连丞相都挂了,她要是再继续参与这些事情的话,会不会惹祸上身?虽然她在阴阳殿的那些年时不时地闯祸,但那是在江湖上惹事,她能把握好分寸,不会惹出什么人命来,不会给栾泫造成什么麻烦。但是这丞相府的事情,要是再掺和进去,造成的麻烦,一不小心可能会诛九族啊!
蔚南星心下做了决定,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江湖女子,怎么能参与这些大人物才能参与的事情啊!
萧聿虽被拉出了屋子,但还是对屋中的惨案有了强烈的探寻欲望。他转头看着蔚南星说道:“喂!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蔚南星虽然不喜萧聿“喂”的叫法,可一想自己的真实身份,又忍下了心里面的不满。
“没什么头绪,但凶手应该不是一个人。”
萧聿觉得蔚南星心情怏怏的,问道:“怎么了?”
蔚南星回答:“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我先回去了!”
蔚南星转过身对萧聿摆摆手,找了个借口回到了客栈。
萧聿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
客栈里的两个侍卫从白天等到黑夜,都要急死了,两人正打算出去找人,这时蔚南星正好回来了。
“哎呦——三姑娘,您终于回来了,属下都快急死了!您可回来了!”
两人的表情由阴转晴。
蔚南星笑了笑,说道:“你们急什么?我又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去参加一个宴会而已!”
两个侍卫内心苦笑,我们不是怕您遇到危险,而是怕其他人遇到危险,因为您本身就很危险啊!
“师父最近有传信回来吗?”
两人的表情又由晴转阴,变得有些微妙,支支吾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了?师父信上有说什么?你们怎么这副表情?”
两个人还是不语。
“墨棋?”
“墨竹?”
蔚南星看了看这两个侍卫,这是……怎么了?
最后,墨竹转身从榻上的包袱内掏出了一封信,递到蔚南星面前。
蔚南星接过了信,打开了信封,草草地看了看。一看之下,蔚南星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栾泫平常的时候给她写信,也就简短的几行,半张纸都嫌多,一般都是告诫她让她不要惹祸,让她赶紧回家,有时候还威胁她,总之,就是一副没良心,残忍暴躁的模样。
可这封信……不仅超了半张纸,足足有接近两页,而且里面的语气也温和了些,没催她回去,没敲打她,甚至还讲起了阴阳殿里发生的一些事。要不是这熟悉的字迹和阴阳殿特殊的印章与宣纸,她真的以为栾泫被人换了。
“师父他……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吧?”
蔚南星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他不会有转性的可能,她了解栾泫的性格——固执、不羁、脾气臭、爱面子,就算十恶不赦的罪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他也不可能转性。
“我们也是这样觉得,平时尊主大人不会这么……呃……啰嗦,但是这次却……”
看,连侍卫都这么了解栾泫,可见,这封信有多么反常了。
蔚南星沉默着将信捏成了一团,果断地说道:“明日清早回去!”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
阴阳殿。
依旧是一身红衣的栾泫斜卧在榻上,邪魅妖娆的容颜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三十多岁的年纪年轻得像是二十出头的翩翩公子。
但是此刻的他脸色有些苍白,斜飞入鬓的眉头轻蹙,看着底下的鬓角花白的黑袍老者,问道:“怎么样?”
黑袍老者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回答道:“回禀尊主,从脉象上看,并未有丝毫异常。”
“没有异常?”栾泫十分疑惑。
“是的,尊主的脉象平稳有力,身体十分康健。”
“可我昨晚明明……”栾泫似乎并不想说昨晚的事情,便顿住了。
“尊主若是有顾虑,可将蔚小姐召回,她的医术,你我皆知。”
栾泫摆摆手,说道:“不用了,应该是小毛病,不必劳烦她,正当她生辰之时,便让她在外多玩几天,不碍事。”
其实栾泫也不知道蔚南星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就把他收她为徒的日子定为她的生辰。
黑袍老者也是一脸慈爱,笑着说道:“蔚小姐可是比男子还要聪慧啊,老夫对她也是甚为喜爱,蔚小姐若是知晓尊主的一番心意,定是欣喜非常。”
栾泫撇了撇嘴,心里那个气啊,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要让她知道?你可不要告诉她,她要是知道了,不得得意的蹦到天上去?她这样的,就没让人省心过,就应该使劲敲打,你看看她闯的这些祸,还离家出走,她可真是能耐了!”
黑袍老者笑而不语,心道:尊主又是刀子嘴豆腐心,何人不知这阴阳殿有个宠妹如命的尊主啊?这就是嘴硬!
……
蔚南星一晚上都没睡好,先是想了相府的命案和投毒事件,又想了栾泫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就是这两个东西,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中间还做了个噩梦,吓得她一个激灵又醒了,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又睡着了,大清早的连鸡都还没醒,她就让人给吵醒了。不知道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吗?
蔚南星一把拉开了门,笑容满面但是眼神阴森地说道:“呵呵!这天还没亮呢,是谁在敲门啊?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一刀剁了你!”
敲门的人一看这凶神恶煞犹如恶鬼的模样,差点吓得拔腿就跑。
“卫公子……对不起……打扰了,可是我们真的是没办法才这么早来找您的……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蔚南星脸色阴沉地吼道:“说重点!”
“就是我们是萧聿萧大人派来特来求救的,我们有人中毒了,实在没办法才来找您的,您看……能不能……”
蔚南星抹了把脸,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能!再也不见!”
说完便要关门,可是没想到这人力气还挺大,死死地抠着门不放,还说道:“萧聿萧公子说如果您不同意,他就把那件事昭告天下!”
蔚南星不用细想就知道是什么事了,除了女扮男装还能有什么事,只不过现在丞相府命案闹得沸沸扬扬,是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就是解毒吗,她去就是了,不狠狠地宰他们一把,难以灭她的心头怒火。
蔚南星收拾妥当后,在墨竹墨棋担忧的眼神中离开了客栈。
看着蔚南星的背影消失在了客栈门口,墨棋对墨竹说:“三姑娘不会惹上了什么麻烦了吧?”
墨竹犹犹豫豫地说道:“应该……不会吧?可能他们惦记上了三姑娘的医术?”
蔚南星到了京兆府之后,才发觉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