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流淌,一晃眼,便已是近一年的光景。
“云鹤,你来了。”陌子逸见来人缓缓走入,那阳光洒在他身上,落下长长的影子,可见其身姿挺拔,风姿隽爽。
这数月已过,虽然已经见惯了这般模样,但陌子逸还是不可自抑的回想起了过去,那时候,还有一个小小的跟班……
那个小跟班,即是自责又是内疚,想要补偿,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那种窘迫的神情,他犹且记着,刻骨铭心的那样记着。
正是这种神情,才令他如同入魔那般,一点一点的朝她走去,揉揉她那柔顺至极的发顶,轻声的安抚她。
看着她因了自己的安抚而展开的笑颜,当真是绝世无双。
苏云鹤见陌子逸看着自己这样怔神,也是习以为常,不禁便是轻咳,将他的神思给唤了回来。
“太子殿下?!”
陌子逸回神,略有些歉意的笑笑,“抱歉,我又出神了,你坐吧。”
苏云鹤淡然一笑,顺势坐在了陌子逸的下首,眼神从陌子逸手中拿着的一抹烫金上一扫而过,微敛了一下。
“殿下手中的,可是下月泽昌王府的庶子满月宴宴请?!”
陌子逸将之放在了桌上,微颔首,“云鹤你也收到了吗?!”
苏云鹤的性子再温文,如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冷笑,“落了谁,也不可能落了我苏府这一份。”
陌子逸抿唇,道:“先前在宫中,听子平的意思,说只是个庶子,实在不需要兴师动众,但皇祖母的意思却不肯,道是除了那位龙侧妃,旁的侍妾都没有消息,而且虽说是庶子,但到底也是庶长子,王府许久未曾有过喜事,便是直接下了懿旨……”
苏云鹤至今想起,仍是有怒火在心底燃烧,只不过还是得要按下,“反正璃儿已同泽昌王府没有了干系,若是泽昌王嫌那只是个庶子,不值得兴师动众,倒不如直接册了那龙侧妃做王妃,那庶长子便就成了嫡长子,他泽昌王府才当真是大喜!”
苏云鹤的性子一贯温和,只有在苏珞璃的事情上,才会这般急色,只是他有何尝不是。
只听陌子逸一声长叹,道:“皇祖母本来的意思也是如此,但子平却是执意不肯,道他的王妃只会是珞璃一人,再容不得旁人。皇祖母见他摆出了以死相逼的模样,便也只得退步。也正是因此,才有了这场庶长子的满月宴。”
陌子平能保住那王妃之位,却是不能再拒满月宴。
苏云鹤终于是失了耐性,竟是忍不住打断陌子逸的话,冷冷道:“殿下,这他府的荣华富贵,兴荣繁盛与我毫不相干。只若是有人仍犹嫌不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苏府,就莫怪苏某不给她面子了。”
陌子逸命人将那烫金请帖给收走,免得刺了苏云鹤的眼,同时又道:“此时王府已然是龙侧妃在当家,她又惯会装乖卖巧,在皇祖母面前很是受宠。所以,还是再忍忍吧。”
苏云鹤嘴角那一抹冷笑犹在,只是眸光却是十分的笃定,“我不急,璃儿说她会回来,我便就在这里等着。”
若非是苏珞璃托人传信回来,道有朝一日她会回来,苏云鹤又怎么会忍耐至此?!
“珞璃,她,还好吗?!”
当年苏珞璃跳河的事情,也是将陌子逸给惊得丢了一半的魂魄,若非苏云鹤暗中传信过来,报了苏珞璃的平安,他怕是再无法安心政事,只顾着寻人了。
苏云鹤点点头,“她很好,殿下无须担心,另外,那位二皇子,才应当是殿下要注意的人。”
苏云鹤此番过来,却不是来话聊家常的,“如今在朝堂上,这位二皇子的风头丝毫不亚于殿下。”
提及到正事,陌子逸的眸光也是肃正了不少,“这位二皇弟,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当年陌子宇的事情,他应当是参与了不少,若无他的推波助澜,定然是没有这么快就解决了他。不过这位二皇子倒真的是能忍,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更是知晓了陌子宇的身世,被人鸠占鹊巢,也还能忍耐这般久,可见其城府之深。”
苏云鹤口中的二皇子,便就是先前所说的成贵人之子。
经过滴血验亲,证实了他乃是皇帝之子,且他的身上还有当初成贵人的信物,加之陌子宇被废,论排行便就是二皇子,赐名陌子清。
“现下父皇的病又愈发严重的趋势,全靠了二皇弟欧寻来的丹药才稍稍遏制,所以父皇对他虽说不上有多喜爱,但到底也是颇为信任的。”
陌子逸幽幽的道着自己所担忧的事情,不过他倒不是会被那陌子清夺取了宠爱,又或者说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只是对于他奉献的丹药感到了担忧,毕竟先前有蛊毒一事。
“经叶太医首肯,想来应当不会有多大的问题。”面对陌子逸的真心实意为皇帝担忧,苏云鹤便是显得冷漠多了。
在他眼中看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若是如此,那便就最好了。”
“嗯,若是还有消息,我再来寻殿下。”苏云鹤眼瞧着时辰不早,心下又怕会惹人担忧,便是向陌子逸告辞道。
而苏云鹤刚站起来,门口便是闪进了一抹高大冷肃的身影,手中握剑,紧紧的盯着苏云鹤。
苏云鹤回首看过去,眸中不禁划过了感叹同点点无奈。
“顾竹,走吧。”
而正当外面喜气洋洋,府中的人都四下忙活的时候,唯有正院之中的书房,一片冷寂。
对于陌子平来说,苏珞璃的离去一直是他埋藏在心里却说不来的痛,他不知该与何人说自己的这些痛楚,因为他知道不论他如何说,苏珞璃都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想着从前和苏珞璃一同舞剑吟诗的样子,陌子平的嘴角不经意微微上扬了一些,过去了越久,他便是越发的想念她,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哭,想着想着,他便是想起了那日她离去时望着他的那双决绝的眼神,就好似在告诉他,从此以后她苏珞珞与他陌子平再无干系。
看着陌子平整日整日的呆在书房,龙冰菱便是有些受不了了,可她知道,论自己如何的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只会遭到陌子平的厌恶。
现如今,苏珞璃生死未卜,陪在陌子平身边只有她,光凭借着这一点,她便已然是赢了。
“子平哥哥,时辰不早了,你怎么还没歇下?”
说话间,龙冰菱便是走了进来,听着龙冰菱的声音,陌子平却是毫无动静,一双眼睛依旧是紧盯着面前的那副画。
这副画像原本是他准备送给苏珞璃的礼物,却不想最后倒是留给自己睹物思人了。
这不是龙冰菱第一次看见这副画像了,她原以为苏珞璃不在了,陌子平伤心个几日便能走出来,可这都一年过去了,陌子平还是那副样子。
见龙冰菱一直没有说话,陌子平从一旁取过茶杯喝了一口润利润嗓子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书房别随便进来。”
龙冰菱依旧还是装作那副傻傻地样子说道:“我这不是过于担心你所以方才才忘了你同我说过的话,以后我会注意一些的。”
“那你现在怎么还呆站在这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曾抬起来,他不喜欢龙冰菱,一刻都不曾喜欢过,那晚发生的事,他到现在都细想不起来,按理来说以他的酒量就算是喝多了也不该什么都不记得。
只是,龙冰菱有孕是真,她的名节因他而毁,娶她不过是处于责任罢了。
龙冰菱仿若没有听到陌子平刚刚说的话,双眼紧盯着苏珞璃的画像,若不是不想陌子平厌恶她,她定然是会立刻将那副画像烧毁了。
明明她一个大活人站在陌子平的面前,而他的心里却只有这画像上的人。
或许是因为和陌子平的眼睛对视上了,龙冰菱便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得是微微低了低头,依旧和颜悦色的说道:“那子平哥哥,你早些休息,千万别累坏了身体,我先回房了。”
走出陌子平房间的那一刻,龙冰菱的神色便是立刻发生了变化,眼睛里透露出的尽是凶狠,“苏珞璃,最好你已经死了,倘若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必将把你千刀万剐。”
倒是陌子平,在龙冰菱离开了书房的那一刻,他也是转换了一个态度,竟然对着那副画像自言自语了起来,“珞璃,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看见她,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她靠近你了。”
明明只是一副画,可对如今的陌子平来说,这便是他的一切了,除了这个,他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为何呢?!陌子平不愿意再去回想,若是那时候他但凡多留意一些,能够护下关于她的一切,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天这般的地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