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不解道:“为何要发怒?先生看着挺好的。”
小柒听罢,松了口气,看来只是无事来早,并无要紧事。
待到了门口,苏叶退开来,讪笑道:“小姐,奴就不进去了,先生忒可怕。”语罢也不等小柒说话,就往旁溜去了。
小柒叹了口气,苏叶还是小孩子心性,转头一想,是了,自己也是个小孩。
抬手将门推开,师傅还是那副温和样,却处处冒着寒气,白皙细长的手托着茶杯,倒显得几分风流出来。
小柒立在下面,喊了一声:“师傅。”就乖巧低眸垂首默不作声。
“听说殿下当了你半个夫子?他可真有闲心,近日我忙于公事,不曾检查功课,也不知你剑练得如何。”顿了一会,看见外面又飘起了雪,“正好这雪下的应景,你便在院中练给我瞧瞧。”声音冷淡,波澜不惊。
小柒暗自握紧了拳,搓搓手,呼了口气,看着水汽在眼前凝结,大周天气真是变幻莫测。
收回心神,应道:“是。”
小柒提着剑来到窗户前,竹随受不得冻,让她在他看得见处练,幸好才刚下,不然这块地积雪,脚一踩一个坑,冷是冷点。
小柒起剑一挥,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气磅礴而出,竹随下意识握紧茶杯,越看越吃惊,当年那场战役的确是胜之不武。
直至小柒收剑,竹随才回过神来,低眸垂首立在窗前一动不动,听候吩咐。
“进来吧。”竹随掩下震惊,感觉茶凉了,皱了皱眉,将茶放下。
小柒进来抱剑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竹随捏了捏眉心,最近他也有些疲累,今个早来不是无事,是有大事,祁王谋算,今夜有人得死了。
“好了,今日就到此罢,过几日再来检查。”语罢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角,经过小柒之时顿了一下,“万不可为练字耽误练剑,文成武亦成。”
小柒向竹随背影行礼应是。
待竹随走后才将背耷下来,舒了口气。
不一会,门边传来踢踏声,下一秒苏叶的身子就从门外探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下,笑嘻嘻道:“小姐,先生可走了,奴在外面冻得手脚发麻。”
小柒拉过她,在她额头上轻点,责怪道:“天冻你不会往屋里挪挪,非在檐下侯着,我师傅又不是湖水猛兽,有这么害怕么。”
苏叶讪笑,将小柒扶到座位上,倒了杯茶,“小姐莫怪,这天虽冷,雪景却是极美的。”
小柒品了口茶,看着青色茶水讥笑道:“你自幼在大周长大,这雪看了十年,你到说说今日美在哪?”
小柒放下茶杯,盯着苏叶。
苏叶一噎,干笑两声,狡辩道:“今日雪淅淅沥沥,薄薄一层不沾鞋,不湿脚,甚美。”
小柒都被逗笑了,无奈道:“我还不知你,我那师傅长得玉树临风,温声细语,倒是个气势冷冽的,你怕她也正常,连我都有点怵他。”
苏叶听闻频频点头,表示十分赞同,她上浮洲岛之时,第一次见竹随,就觉他那身气势渗人。
小柒想起那每日十篇字帖,直觉牙疼,父母还在世之时,她就极不爱写字,但又不忍父母失望,只能极力做好。
想到父母,小柒又伤感了起来,是呀,在世之时,现在人已不在,期望依旧,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苏叶看着小柒神情低落了下来,想来是不是先生太严厉,刚想出言安慰:“小姐……”
“苏叶,今日殿下留了作业于我,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忙。”小柒拿出纸,将它平铺,拿镇纸压上。
苏叶话说一半被堵了回去,顺势在舌尖上打了个圈,道:“小姐,那奴晚膳时在来寻你。”
“嗯。”小柒低声应道。接着又拿起毛笔,有些踌躇,不知写甚?
苏叶见小柒沉浸在练字中,也没在说什么,悄悄退出去,将门掩好。
关门的嘎吱声并未使小柒走神,她现在愁写什么,思索半天,纸上已印上不大不小的墨汁,小柒叹气,将笔放回笔架,将纸一抽,随意扔在一边,再重新压上一张纸。
小柒转身看向书架,整整齐齐,她扫了一眼,在中部位置之时,突然停下了目光,一本泛黄充满年代感的书留住了她的心神,主要是那林琇二字有点打眼。
说起林琇,不得不惋惜,本是蜀兀锦州人士,祖籍林县,其父官林俞至中书令,辉煌一时,可惜为人太过耿直,俗话说“忠言逆耳。”要是个明君,也能忍一时,毕竟人知你是清官。
可不巧,林俞侍奉的恰是一位昏君,就因上奏祈求圣上考虑皇后,惹了最得宠的萧妃,被贬至关外,本得罪的人又多,没几年就被扣上贪污帽,全家活他一人。
林琇逃至大周,也不是没想过报仇,前半辈子纨绔,后半辈子志仕艰难,壮志难酬,却因字扬名,一字更是难求。
小柒手中这本更是极为难得的孤本,让她拿着的手都有点沉重,明日还是将它送回给殿下,毕竟太过贵重。
小柒小心翼翼地翻开,只见其字矫若游龙,遒劲有力,复又提起笔认真临摹。
竞陵院
雪下得飘飘洒洒,檐上覆了浅浅的一层,掩的底下青色更加明显。
屋内夜静修坐在首座上,面无表情的翻看文案。
竹随坐在一侧,把玩着手中的玉盏,神色冷淡,“沈辞言那边恐怕得殿下亲自去一趟,看样子是有归顺太子之心。”
夜静修顿了顿,“沈辞言左右摇摆多年,现如今有上船之意,是否是他儿子那边出了问题?”
竹随笑了笑,将玉盏放下,“殿下还真说对了,太子已沈戈仕途及小命要挟,他不得不上船。”
夜静修冷笑,“太子想得倒好,以为扳倒荣王,就高枕无忧了吗,也是,他们从未将我列我敌人,他们轻敌也给我大大的便宜,不知明日过后,还会不会轻视我。”
竹随嗤笑道:“就凭你那三位皇兄的脑子,恐怕难。”语罢打了个哈欠。
夜静修放下文案,抿了口茶,“也是,太高估他们了,”又将话锋一转,抬眸看向竹随,仿佛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皱了皱眉,“你还真是没点长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