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的天很蓝,云很白,风也很温柔。
江渡还只是一个平凡到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小少年。
从有记忆起,家里就只有江奶奶和妹妹江小闲,以及江渡自己。
所谓的父母,还有那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小婴儿,都只在江奶奶和周围人的言谈之间。
童年的生活总是枯燥而乏味的。
江奶奶去割草时,江小闲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江奶奶后面。
只有江渡孤零零的蹲在坝子边,玩着江奶奶割草时捡到的弹珠。
其中一颗弹珠不小心滚入草丛中。
江渡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心中有些失落,说不难受是假的。
毕竟那是江渡所有弹珠中最好看的。
江渡五岁时,江奶奶便把他和江小闲送去祖母那里。
据说是他们那素未谋面的父母便要求的。
无非就是江奶奶一个人在家照顾不了他们云云。
那时的江渡只是隐约猜到多一个人,便多一双筷子,再加上外出打工多年的父母未曾向家里寄过钱。
面上虽是一派风轻云淡,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种感觉直到江奶奶把他们留在祖母家,一个人回去时尤为强烈。
江小闲在看到江奶奶要离开时跟了上去。
结果当然是被祖母和江奶奶连哄带骗连同他一起锁在屋子里。
江渡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江小闲边哭边拽门。
那时候的房子是泥土房,锁也不是现在的门把手。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拽开了。
江小闲顾不上拽出来的锁直接朝外面走去,江渡跟在她身后。
正值盛夏,风和日丽,花开遍地。
江渡和江小闲并排着坐在青石板上。
兄妹俩神同步的眨了眨眼,一手托腮,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似乎……
也没那么在意了。
这一年半的悲欢,太长,也太短,还来不及回味,便已到了尽头。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人。
讲真,要不是祖母说。
江渡都想不起这是江奶奶。
此时,江奶奶正抱着江小闲。
江小闲在她怀里扭来扭去,明显不想让她抱,最后还是江小闲一直扯她脸。
江奶奶才放下她。
江小闲一接触到地面就往江渡身后躲。
江渡撸猫似的摸着她的头,算作安慰,江小闲往他怀里拱了拱。
“哎呀,这就是江渡吧,都长这么大了。”
有人哈哈笑着打破寂静。
江渡不言,点头微笑。
回家的路上,江小闲就像匹脱缰的野马似的撒欢。
刚开始只是踩着一路上的小水洼,后来看到路边有大石头,就跳上去又跳下来,溅了满身的泥。
回归故里,恍如隔世。
还多了一个和江渡一般大的便宜弟弟。
不可否认,江渡并不喜。
只因这个便宜弟弟穿着他的格子衬衫。
大地回春之日,清河水暖之时。
晨起微凉,雨疏风骤。微露点滴,沾衿落袖。
一大早兄妹俩就和便宜弟弟去拜访左邻右舍,说是拜访,倒不如说是打着寻找江奶奶的名号去蹭吃蹭喝。
直到饭点,江爷爷找来,江渡才知,原来江奶奶和江爷爷吵架后,就回娘家去了。
天凉了,江奶奶挂在嘴边的他们也回来了。
这一年,江渡七岁,便宜弟弟六岁,江小闲五岁。
彼时,江母眼中带着年幼时的江渡看不明的神色,施舍一般说:“这儿还有一瓶八宝粥,莹莹喝剩的,就拿给他们喝吧。”
江渡知道,那是对他和江小闲说的。
那时的江渡总觉得叫江母是个不好相与的,虽不喜,却没想太多,但也没有接过喝。
直到后来。
江渡才知,江母看他们的眼神是恨。
那一年的暮雨,潇潇不歇。
江渡和江小闲,江母坐在沿坎上折苕藤,便宜弟弟江夜在屋檐下骑儿童车。
江夜不小心摔倒在坝子里,哭声夹杂着雨声。
江母上一秒还在和江渡兄妹俩有说有笑的,下一秒就恶狠狠地掐着江小闲的脸,怒吼:“没看到你弟弟摔了啊?怎么不把他牵起来!”
变脸比翻书还快。
末了,才把江夜牵回屋。
路过江小闲时还瞪了她一眼。
江小闲倚在门边,捂着被掐过的脸,哽咽着:
“哥……”
“嗯,我知道。”江渡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你没有哭。
只是眼泪自己掉了下来。
屋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十一岁的天空啊,是阴沉沉的。
至少,江渡是这样认为的。
一日,江夜和江小闲,还有江莹莹在坝子里玩着玩着就发生争执,江莹莹失手把江夜推下坝子旁边的水田。
江夜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闻声赶来江母拿着打牛专用的竹条,不分青红皂白的抽了江小闲一顿,才在江夜的抽抽噎噎中,知晓了原委,顺便又打了江莹莹几下以示公正。
转过头,就对着江小闲恶声恶语:“你没看到你弟摔了啊?不晓得把他拉起来啊,就知道旁观袖手!”
语毕,一如那年的雨季,拉起江夜回屋。
这大抵便是传说中的站着也背锅吧。
去山涧里提凉水回来的江渡默默感叹。
“哥。”看到江渡的江小闲满脸委屈。
江渡内心毫无波动,甚至面无表情:“你已经开始懂事了,该学会安慰自己了。”
江小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