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开始寻求孤独时，他长大了；当一个人总是感到寂寞时，他老了。——卝城纪事
凌青林不知道自己每天起床的动力在哪里，除了在城市走来走去的工作之外，再无可供忙碌的事情了。燕依云也早就厌倦了记录那本小册子，却把它放在凌青林这里，上面最后一次的记录是两周前——珊瑚路上一共有16个井盖。
凌青林随手翻了翻，把本子撂在一旁，仰面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愣。
欣羽在柜子上盯着凌青林：“怎么，今天不去做任务？”
“不了，我们商量着今天给自己放一假，下周就要结束城市观察期了。这一个多月已经走的够多的了，各处都看腻了。”
“也是，毕竟20组人已经淘汰了4组了，怎么着中心也会留下来一些人进行后面的选拔，不然最后人数都不够。”欣羽趴在柜子上，把下巴靠在柜子边缘。
16组啊...凌青林心想，那就是48人，燕春琦主管说过，最终只有8个人会通过选拔，只是不知道那被淘汰的几组中都发生了什么。而且让凌青林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开始的时候说城市观察期会留出来四个月的时间，但是前两天中心却莫名其妙地通知验收日期提前了。按照欣羽的话说，那就是“不合中心的做法”。也许是之前遭到的攻击让燕华等人受刺激了吧，凌青林这样想。
“城市观察期之后，应该是...知识培训期，那也就是说，要去上学了？”凌青林自言自语道：“也罢，上大课也总好过从早到晚不歇着，也许还会轻松点。”
欣羽说：“知识培训才不是什么上大课，那是为了让你们明确管理的职责，给你们准备了要完成的任务。”
“任务？不会又是去哪里兜圈子吧，真的，我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兴奋，但是现在已经不想走了，我走不动了。我宁愿在屋子里坐着也不想...”凌青林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嘟囔着，不过欣羽懒得听，直接打断了他。
“那你估计是没机会坐着了，基础部的管理，不是在奔波就是在奔波的路上，‘休息’是少有的意外。”欣羽说：“还有一点我可得提醒你，一旦上升到了任务的级别，你得放机灵点。虽然大部分管理遵守制度循规蹈矩，但是还是有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存在的，尤其是考核你们的评审。”
凌青林看向欣羽：“那他能怎么着，总不至于对管理候选人身攻击吧？”
“这个啊...还真不算是最严重的后果。你知道的，所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当然也有人挂的比较早，有些活得比较久...”
凌青林呼地爬起来：“啥意思？还真有生命危险啊？而且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经历过还是...难不成你是评审？？”
“怎么可能，我只是一只小猫咪呀。”欣羽说：“让一只猫做评审，中心难不成是疯了。”
凌青林起床去洗漱，就算是放假，时间也不应该在床上浪费掉。想着这一个多月天天在划定的范围内走，都没时间陪欣羽，凌青林便问道：“欣羽啊，今天有时间么？要不要一起去踏个秋？再过段时间天气就太凉了，现在刚刚好。”
欣羽从柜子上窜下来，躲到凌青林刚刚躺过的地方，那里还留有一点温暖，欣羽觉得任由被窝凉掉是一种浪费。
“难得的邀请呢！怎么想起来和我一起出游了？”
“因为你毕竟和其它的猫猫狗狗不一样，所以在空闲的时候不花点时间陪陪你总觉得心里愧疚。”
“这样啊...既然是你的邀请那我就勉强接受了吧！咱们去哪儿玩呢？你知道的，我可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万一被别人摸一摸抱一抱，我辛苦梳理的毛又该乱掉了。”欣羽在床上翻了个身，好在蹭痒的同时让自己身体左右两侧看起来没有被压得太变形，不过凌青林已经习惯了，自从他在自己晾晒的内裤里发现猫毛，他就已经做好了早晚有一天睡在猫毛中的准备。
“放心，去的地方绝对荒无人烟。”凌青林说：“还记得之前燕阳给我的传送点的使用权么？独山亭那个。”
“你要出城？”欣羽眼睛转了转：“独山亭好啊，是个好地方。”
凌青林没看到欣羽狡黠的眼神，否则他也许会考虑换一个去处。
传送点的接待和上次一样，凌青林有些奇怪，桃山传送点也好，独山亭传送点也好，这些接待的语言、姿态和交流方式简直想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得不说管理中心的统一性是真的好。不过转而想到自己，难道培训结束之后自己也会像这些人一样，失去所有个性，每天做重复单一的工作？凌青林不排斥在一个系统里按部就班，但是如果生活要变得像没有生命的机器一般，他应该会是拒绝的。
欣羽似乎很高兴，在凌青林前面跑跑停停，被猫爪踩在下面的落叶碎裂，发出簌簌的声音。城外的植物比城内要多得多，更何况是山上，深秋的落叶已经将林间的空地铺上厚厚一层，枝丫却变得稀疏。这样的踏秋才有意思嘛！凌青林跟在欣羽身后向独山亭踱步，因为地方比较偏僻，所以这里罕有人迹，除了管理一般没人会来。如此一说倒是要感谢燕阳，估计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才故意把来这里的许可开放给自己。
人们都说秋天萧瑟，落叶和寒凉给人一种肃杀之意，但此时此刻的凌青林却不这样想，也许是因为欣羽陪在自己身边，也许只是因为自己穿的比较暖和。但是他这个人比较哀，越是美丽的景色越会让自己想到悲伤的事情。自己和欣羽也许某一天也会分开，就好像曾经和自己一起看夕阳的凌然一样，以后见面从次数恐怕会很少了。往好了说，这会让自己更加珍惜现在的时间，往坏了说，则会让自己一生活在悲伤中。
欣羽已经跑出老远，回头张望却见凌青林慢慢悠悠地晃荡，便喊道：“青林快点走啊~两条腿那么长还赶不上我这四条腿的？”
也罢，待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再去烦恼也不迟，怎能让未来的忧伤掩盖掉当下的喜悦呢。凌青林答应了一声，微笑着跑上前去。
欣羽瞄了瞄凌青林：“你怎么在笑呢？很少见呐。”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凌青林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怕把自己的哀情转移给欣羽，但他再一次忘记了光流的副作用。
欣羽不想他一个人沉浸在假设之中，因为他的悲伤，自己也能感同身受：“开心的事情？能够想到开心的事情的人，也一定可以预见到悲伤。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我可能不会再在你身边？那个时候，你会何去何从呢？”
凌青林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在脸上：“你真的会离开吗？你要去哪里呢？你不是说过，特城就是你的家吗。”
“特城是我的家，但是就像你不能一直在乡村一样，我也不能一直在特城。这个世界总有需要我的时候...你不是知道的嘛...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离开特城。”
“那个时候？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啊！你要是去哪里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啊。”凌青林急了，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有些喜欢欣羽、依赖欣羽，甚至离不开欣羽了。
“不行的。拜托你也发挥一下想象力嘛。”欣羽低头叹气：“你知道我是世界中特殊的存在，从世界建立的时候就有了我，那同样的，当世界消亡的时候，我也必须在场，整个流程才能得以完成。”
“世界要毁灭了？在什么时候！”凌青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会有战争？或者大灾？”
欣羽再次叹气：“万物有始有终。这个世界既然有开始，就一定有终点呐！你总不会连这个也想不明白吧。至于时候，那就是随时喽，谁知道世界线会怎么走呢，对吧？”
“可是就算这样，世界消亡之前我们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啊，到那个时候，你要去哪里我就和你一起！”凌青林语气坚定道：“我向你保证，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特城，我就陪你离开！”
欣羽看着凌青林认真又有点傻傻的样子，噗地笑了出来：“你这是干嘛？有点表白的味道了，你要是用这个态度去追女孩子，没准会成功呢。不过在你有女朋友之前，这份表白，我就先替她接受了！”
凌青林严肃道：“我可是认真的！”
“知道啦知道啦！”欣羽转头四顾最终定睛在特城的方向：“不过啊，恐怕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是会分开——毕竟你是你，世界是世界。我属于这个世界，你却不属于。到那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却可以在你的心里。”
凌青林知道它说的有理，但从情感上还是难以接受，便想再挽回一下：“那至少，告诉我怎么延缓世界的消亡吧——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
“哦？”欣羽狡黠的眼神又露了出来：“这么说，你是想任我支配喽？”
凌青林愣了愣，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哪不对，不过意思倒也差不多，而且想来欣羽也没有恶意，便点头答应。
“那，我就先教你几招，也许以后会用得上。”欣羽抬爪指着地上的一块石头：“先试着用光流把这块石头给变没吧。”
光流还有这功能？从特城遭袭，凌青林开始每日尝试掌控光流，虽然进展飞速，但最多也是控制亮度、大小和移动，如何把东西变没确是从来没想过。
凌青林抬手，在手心出现一个光点，凌青林手腕轻抖，光点便好似蒲公英种子一样飘落下去，随青林的意识落在石头上，但是它却静静地、什么变化都没有。
凌青林奇怪道：“这...光流和石头已经接触了，但什么也没发生啊。”
欣羽用爪子扒拉几下自己脑袋示意凌青林：“要发挥想象力呀！你的目的是什么？那就让它去做什么就好啦！”
凌青林不再言语，死死地盯着那个光点：把石头变没！把它变没！让它消失！！凌青林在心底呐喊，那光点忽然晃动了一下，毫无声响地从石头中穿过，就好像一颗铅球被扔进一块豆腐里，毫无阻拦。
凌青林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收了光流，石头上出现了一个通孔，直径恰好容纳光点穿过，也就是说，光流穿透了石头并吞食掉了它的一部分！
凌青林瞅瞅欣羽，它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用想就知道，那意思是“看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