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离去，你将停留原地；如果想要逃避，只能躲在梦里。——燕霞
欣羽压根没有给凌青林说完话的机会，他只好目瞪口呆地看着商店连同那一片建筑转眼之间荡然无存，光流的“消除”属性将灰尘也吞噬的干干净净，只有地面上建筑的地基和通往地下的楼梯暴露出原来楼宇的布局。
欣羽看着凌青林的表情觉得好笑，但是现在不能笑，因为现在它的身份是守卫，要是按照以往的态度对待青林那一准儿露馅，这得让他自己发现才成。
欣羽换了一副冷漠的口吻说：“燕霞和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既然找到‘漈茶’那么麻烦，还不如把出口直接毁掉来的方便。”
凌青林想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生气不起来，守卫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一部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凌青林可不干。他只好长叹一声：“就算把商店毁掉，考核时间一到我也能出得去，你这又是何必呢？”
欣羽说：“你就那么相信她？一个自称是中心的人，只不过穿着制服又以燕为姓，你就相信了？这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人姓燕呢！”
凌青林说：“我相信她是因为她说的在理。管理中心创建虚拟世界、虚拟世界受到我内心的影响创造出了一个欣羽形象的守卫，这个守卫为了满足我渴望孤独的潜意识而消除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也包括刚刚被你排除掉的指引人燕霞。这是不是合理到无懈可击？”
啪，啪~欣羽拍了拍猫爪，那是在鼓掌：“比较完美的解释，但你是否愿意听一听我的版本？”
猫儿在马路中央散着步往前溜达，马路上随处可见车祸现场，好像是驾驶员突然消失造成的车辆相撞。雨已经停了，路上甚是泥泞，但是污泥却无力脏了欣羽的毛和凌青林的鞋——这还是缘于光流。
欣羽说：“管理中心以特里克斯为原图，以每位考生的内心为蓝本，为他们各自创建了一个虚拟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的某些细节是与真实世界不同的，如果你能够找到，那么考核就算通过，这如同燕霞所言。但中心觉得这样一来难度实在是太低了，毕竟考虑到每个人在城市观察期的关注点不同，这个世界和真实世界的差异设置得非常之多。因此中心决定在考核中引入干扰因素，诱使考生提前离开，‘漈茶’可能只是众多退出点之一。我作为你内心的守卫，自然要帮你排除掉中心的干扰，让你能够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你觉得这样的解释是不是更说得通？”
凌青林想了想，它说的好像也对。“但是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候却根本不认识我，如果不是我也有光流，恐怕已经被你排除了。”
欣羽说：“那是因为我没办法判断你是不是真的你，亦或是中心伪装的，所以只能拿光流试试看，结果你确实不在排除范围。”
凌青林觉得有问题，那个时候的它眼神冰冷，话不多说上来就是一刀，而且就算是这样...自己的潜意识不仅知道光流的众多属性，还能使用出自己从未想过的技能？欣羽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向来是一只乖乖猫，能被潜意识支配得如此狰狞更是出乎自己的预料。凌青林心里好像明白了几分，嘴角露出了难以寻味的笑意。这么戏精的性格，如果换做真的欣羽，那怕是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不久之前它还‘特意’告诉过自己光流的属性还有关于“评审”的事情。
“呐，欣羽。”凌青林忽然叫它。
守卫头也不回地说：“在这个世界，你说的那个欣羽并不存在，你应该是叫我吧？那直接叫‘守卫’就好。”
“哦，好的，守卫。”凌青林转了转眼珠来了主意：“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凌青林眼瞅着欣羽爪下一个踉跄暗自好笑，但还是假装慌忙道歉：“啊你看我这话问的，欣羽怎么能是个东西呢！咱不提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我想问的是，您——守卫大人是怎样的存在。”
“你！...”欣羽转过身指着凌青林，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反驳过去：“你这话问得好！那大人我就告诉你，我只是你想象力具象化而成的实体，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你赋予了我意义，换言之，因为你认为我的存在很合理，所以我才存在。”
凌青林觉得它话里有话：“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存在，是你自己从角落中窜出来的。”
“但是那时候的你并不知道我是守卫，不是吗？是燕霞说有一个守卫，于是我在你心中就成了她口中的那个‘守卫’。”
“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凌青林接着问道。
欣羽觉得他笨极了，简直无可救药，再这么解答下去，这考核也没有必要了——评审自己把答案都说出去了。
“算了，你就当我是无心之言吧。总之，只要我存在，这个世界你就别想出去了。”欣羽实在是不想再说谜语了，但是它又不是能憋住话的猫，只好摆个pose打算遁走。却听见背后忽然传来一句：“那你消失好了。”
“什么？”欣羽转身，一时之间没听清，或者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消失啊，”凌青林重复道：“既然你存在我就无法离开，你又是因为我而存在的，那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你可以消失吗？”
泪水唰地从欣羽的眼中涌出，“滴答”掉落在地上，猫儿抽泣道：“你是认真的吗？你的想法将我创造出来，我一直遵循你的想法、在你的心中为你打造一个空无一人的世界，这有多么不容易你知道吗？不是那么轻易的就能把闯入心中的人或事消除的，可为了一场考核，你却要抛弃为你辛苦了这么多年的守卫。”
凌青林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过猫会这么哭，突然而至的场面让他有点束手无策。
“不是不是，我是说啊...”
猫儿没等他说完，喵哇一声打断了他：“嗷呜呜呜，你太狠心了！但是就算你不要我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消失掉了，可是这个世界，是我花费心血打理的，希望你不要轻易丢弃...”
猫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条前爪颤抖着支撑着身体，另一只则抹着眼泪，身体却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凌青林却皱着眉头看着它，哭笑不得。
“我是说啊，守卫我可以不要，欣羽我还是要的。”
嗯...嗯？猫儿的哭声稍稍一顿，继而又起。
“好啦，不要再演了。”凌青林拎着欣羽的后颈提起来抱在怀中。
“演什么！快把我放下，我是你守卫大人。”猫在凌青林手中扭动挣扎着。
“停！”凌青林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那么我——这个世界的主人，正式宣布：剥夺你作为守卫的意义，给我变回欣羽去！”
猫儿的轮廓完全消失掉了，似乎真的消失了一般。
凌青林掂了掂晃了晃，手中的份量却是一点没轻。摸着还有手感，于是乎他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喵呀！！！”欣羽突然叫道：“你干嘛！要吃猫吗！”
“好家伙，你可真能演。我要不这样你恐怕还会继续装死呢。”凌青林哈哈笑着松开手，欣羽换回颜色顺着他手臂爬上肩膀。
“你怎么发现的。”
“只怪我们太熟了。”凌青林掂着手：“从最开始看到你我就想，光流这种东西是几个月之前你才刚刚给我的，我内心的潜意识不可能知道、而且也不会用的那么熟练。还有你的性格太明显了，根本不够冷酷，燕霞倒是跟你配合的天衣无缝。”
“屁！”欣羽听着凌青林的分析突然很不文雅地爆了句粗口：“要不是我一直给你放水、给你留破绽，你能发现才怪！”
凌青林笑着没有反驳，这不是因为他谦让，而是因为欣羽说得对。
凌青林稍稍叹气：“那现在怎么办？漈茶既然是个幌子，剩下的就是要玩找不同的游戏了。平时你特城转的也比较多，不如给我指条明路？”
“哦？”欣羽露出玩味的神色：“你就这么相信我？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不怕我是这场考核的另一个‘干扰’？”
凌青林忽然之间打了个寒战，现在肩膀上这家伙可不仅是欣羽，还是这场考试的评审。换言之，中心应该还在监控着自己的行动呢。这下可糟了，早知道早上来之前把那个记录本带着好了。
瞄了一眼欣羽，一想到它现在是和中心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凌青林就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要你何用！”
“？？？”欣羽被噎了一口，指着自己半晌只说出三个问号，末了丢下一句：“那你自己慢慢找吧，我去山顶看你笑话去了。”
凌青林看着欣羽消失在街道尽头，忽然觉得“撒手没”这个称号从二哈的头上转给欣羽也挺合适的。
没人的感觉真好，至少走路不用看车，凌青林可以专注思考一些事情。无论“漈茶”是考核结束条件还是干扰因素，它都已经和燕霞一起消失不在了。评审和指引人都在强调一点，那就是找出这个世界和真实世界的不同，但凌青林觉得这应该是假象，否则像欣羽刚刚那样人为制造出不同，自己就已经通关了。
天色放晴，看样子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凌青林从自己进入这里开始一点点回忆每一个细节，他能够确定的是，燕霞和欣羽是真实的。燕霞让自己专注于找不同，欣羽扮演守卫的时候也明说要把自己留在这里。凌青林忽然明白了什么，可不可能是这样：这场考核的真实目的是让自己从内心深处走出，选择“真实”。
这很合理！凌青林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燕霞退场、欣羽借机会躲开，就是为了创造出“让自己寻找真实世界的入口”的局面。
“哎呀...”凌青林拍着脑袋，大意了啊，为什么刚才不把欣羽留下来，如果评审人宣布自己考核通过，难道中心还能反对不成？！凌青林懊恼着朝桃山公园跑去，欣羽说过要它要去那里。自己任凭它离去的，自己还得把它找回来，费这二遍事。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山顶上，欣羽正在等他，似笑非笑道：“哟！你来了啊。”
凌青林喘着气盯着欣羽，他不想承认是自己太笨了：“你走的时候不带我...”
“某人自己想留在那里，我一只小猫咪又能做什么呢？”欣羽摊爪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凌青林被噎了一口，半晌只说出三个点。“那既然考核算是结束了，我该怎么退出这个环境呢？”
“喏，我们已经回到现实了。”
凌青林从山顶向下张望，不知何时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车辆穿梭来往，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醒来发现一切如常。
“啊这...怎么会！什么时候...？”
“利燕连特里克斯都能恢复，创建一个虚拟的城市又有何难。等你见了特城之外某些人吹捧的高科技就知道那东西和特城相比连玩具都算不上。”欣羽得意道：“走了，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