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茫之间，一吨黄金和一粒沙同样渺小。——卝城纪事
凌青林从燕阳办公室的躺椅上缓缓醒过来，左右两侧的座位已经是空的了，窗外天色已经全黑，看起来考核环境的时间和外界是同步的。
燕阳走过来收回考核用的水晶：“考核的感觉如何？在里面这么长时间都耽误我下班了。”
好嘛，这才一天时间就被抱怨了，要是真按着燕霞所说在里面待上一年，不知燕阳会作何感想。
凌青林也不做解释，只是抱歉地笑了笑：“他们俩已经回去了？那我们...算是通过了吗？”
燕阳说：“季伟恒中途退出了考核，他对考核系统亲和性太低，难以适应里面的环境；燕依云比你早两个小时醒过来，已经回去了。这场考核只有你俩通过，下周我们会通知所有通过城市观察期的管理候选参加后续的培训，平时多留意一下信箱。”
燕阳转回到光幕前录入凌青林的信息，并把本次考核的监控状况存档提交，作为基础部的部长，每一组的筛选都需要他亲自把关，倒也是够累人的。
“对了，有件事情我必须得问问，这次考核中你们邀请了欣羽？”凌青林不太好解释会说话的猫这件事，但他又避不开欣羽的问题：“或者说，考核中燕霞说的那个什么‘源镜像丢失’，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利燕的考核系统和恢复机制一样稳定，只不过为了吓唬你才随便编了个理由罢了。”燕阳笑道：“你养的猫叫欣羽？好奇怪的名字。让你的宠物作为角色参与考核是燕华总管的意思，你不会以为猫真的会说话吧。”
原来燕阳对欣羽并不知情，凌青林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没想到欣羽是通过燕华加入考核的，还真是有手段，连燕阳这个监视者都没发现端倪。只是凌青林不知道的是，他和欣羽对话以及涉及到权限的场景，环境之外的燕阳一个也没看到——都被系统屏蔽了。
...
罗靖为凌然的缘故申请了一批猫猫狗狗之类的动物用于实验，申请竟然意外地顺利以至于上面连多问一句都没有。从进了明珠科技，这种申请、报备和审批的速度罗靖还是第一次见，仓管部门当日就把第一批动物送到了罗靖的工位上。
按照罗靖的要求，为了降低和人的沟通难度，猫狗都是挑选的性格比较活泼的。猫蹿狗跳，吸引得别的工程师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过来吸猫撸狗，实验室活脱脱变成了个大型宠物园。凌然哪见过这场面，乡村的猫都是用来捉耗子的，连床都不会让上更别说抱着亲了，一时间愣在工位不知所措。
罗靖正在兴头上，向凌然手中塞了一只猫：“给，感受一下毛茸茸的感觉。”
凌然颤巍巍地接过来，在他印象中猫的利爪比外表更具备真实性。猫儿冲着凌然喵喵叫了几声，也不反抗凌然的抚摸，任凭他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哎，你别看现在它们可爱，等一轮实验做完要是能活下个一两只都算是好的了。”罗靖感叹道。眼下的场景勾起了他不太好的回忆。
当初旁边工号ZC5728的那位为了证实大脑对外部来源信息的自我保护机制，给动物大脑施加不同的外部激励电脉冲以此刺激神经保护的发生。实验进行了上千次，虽然最后确实证实了部分猜想，但为此死去的动物依然数以万计。那时生物实验室储备的实验动物不够，只好在整个长尔来寻找和收购野生或家养的宠物，催生的偷盗行为直接导致整个长尔来猫和狗的数量锐减至百只有余，要不是明珠科技的能量顶了长尔来半边天，仅凭民众声讨的呼声就能把那个工程师给埋了。
近些年考虑到在外的声望，明珠科技对于生物实验也是明里不提暗中不做，毕竟为了和紫溪对抗，工程师们的精力已经被压榨干了。这一次的生物实验更倾向于是一种交易——允许凌然进行研究的同时，由罗靖研究凌然，以期获得对现有特种矿石的理论突破，进而增强明珠的科技实力。
罗靖看看凌然，他正在很认真地尝试与猫交流，按照猫语教学通过眨眼传递爱意，通过肢体上的互动表示亲昵。罗靖说：“你在养宠物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嘛，不过可别太投入感情，不然后面的实验可就不好做了。”
凌然把猫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抚摸一边说：“是你说的，要想使动物放弃自主意识需要先获取它的信任。我想了一下，暴力方法肯定是没有用的，像我们村子里有些人家养狗，通过呵斥和惩罚迫使其顺从听话，虽然表面上看狗服从了主人的命令，但这个过程中存在太多的主观判断。暴力会增强其自主意识中的规避策略。所以我觉得，先和动物建立感情，让它对主人产生依赖，这样动物会主动理解主人的想法，进而使主人的想法成为它的想法，这个过程会有助于后面的研究。”
罗靖向凌然投去赞许的目光，虽然说明珠科技提供的知识库中不乏对动物和情感的理论，但通过自己的悟性领会到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罗靖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想说的是：在动物逐渐依赖上你的同时，你也会逐渐离不开它。这是感情带来的双重作用，任是谁也无法避免的。”
凌然看了看罗靖没有接话，感情可以割舍，但是不倾注感情一定完不成实验，这是一种矛盾的选择。
“对了，这些物料是你研究可能需要的，我把它们整理成文档了。每种物料的名称和说明，以及在各种项目中的使用情况都在这里面了，在系统中按上面的编号提申请，仓库会把东西给你送来的。”罗靖从桌上抄起一份文件递给凌然：“你刚来这里有很多内容没权限查看，如果需要什么细节，问我要存档就行。另外，明珠的培训课程也要跟上，虽然研发系统足够智能和自动化，但个人的基础仍然是必须的。”
凌然应了一声，从罗靖手中接过文档翻了翻，这里面有几项是自己知道的，比如琼石和特洛玉，它们一个可用来存放信息，另一个可用来解析意识流。那么初步的设想就是意识的剥离、提取、存储和恢复，如果可能，他不想太多的动物死在自己手中。只是这特洛玉...
凌然指着特洛玉问罗靖：“罗工，这个特洛玉，是已经没有储备了吗？”
“嗯...”罗靖抬头瞄了一眼：“是啊，特洛玉本身在自然界极其难寻，上一次发现的数量堪堪完成潇菏系统的开发，仓库已经没有库存了。”
“有办法再采集一点吗？或者...收购一点...”初来乍到的凌然不太好张口提花钱的事情，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薅羊毛他还是有点不齿的。
罗靖说：“成，这都是小事儿。你提交一个需求书就行，具体的施行方法是收购还是咱们自己探查开采让仓库那边决定，你不用操这份心。”
凌然还是觉得这事儿恐怕有点难办，遍历整个目录，和意识相关的只有特洛玉这一种，可以说，如果没了特洛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成为现实。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随手把申请提交了上去。明珠科技的开发系统过于先进，绝大部分操作都可以通过向导的方式完成，这对于初来乍到的凌然而言实在是帮了大忙。
...
凌青林回到家中，欣羽已经为他准备好晚饭了——还是上次那家店的炒饭，只不过把芥末换成了黄瓜丁：“唷，回来的还挺快，我以为你会在考场待到明天呢。”
凌青林莫名其妙，不过看到桌上的那一堆绿了吧唧的东西他很是难以置信：“不是，为什么会是黄瓜丁炒饭呢？”凌青林纳闷道：“从你上次带回来芥末炒饭开始我就很好奇了，哪家店会做出来这种东西，而且还愿意卖给你？！”
欣羽自顾自地说：“啊抱歉，芥末卖没了，同样是绿色的，就换成黄瓜将就一下吧。”
凌青林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欣羽了，亦或是欣羽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只是此情此景让他想起来很久之前和欣羽的对话——
欣羽：炒饭天天吃不腻嘛！
自己：不腻啊，炒饭挺好吃的。
现在是为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凌青林尝试着吃了一口，咸淡正好还可以。
“对了，今天的考核，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欣羽看样子已经吃过饭了，它正蹲坐在桌子上盯着青林看：“因为我没去呗，我一直在家呢。”
凌青林刚想反问，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按照欣羽的脑回路莫非...“你是意识随着我进入考核环境，但是身体却在家里的？！”
“嗯！你总算是有点开窍了。”欣羽满意了：“燕华给了我进入到你所在考核环境的接口，所以我可以作为一个角色进入其中。怎么样，你们主管是不是没发现。”
还真是这样，听起来有一种欣羽连同燕华主管耍了燕阳的微妙感觉。
“燕阳啊...他也只是考核的参与者，如同你在考核中、他看着你一样，在更高层也有人盯着他。”欣羽轻松道：“和城市观察期有点像：你们管理候选在观察城市，中心在观察你们。不过放心啦，有我在，他们不会监控你哒！——我让柒仪跟燕华打过招呼了。”
听到这里凌青林忽然有种寒意，因为被监视的感觉绝不会让人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