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音响起,丰信子手持马槊,冲击过来。
郑仁义一转身,丰信子的枪头已经到了眼前,侧身躲过,反手抓住了马槊。
郑仁义说道:“我已经放你离开,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丰信子的双手已经麻木,方才的一击没有能够伤到郑仁义,反震而来的巨大力量却伤到了自己。想要扯回马槊,却发现马槊已经被郑仁义牢牢的锁死,只是单手抓住,丰信子拼劲全力都无法挣脱,力量的差距如此悬殊。
丰信子涨红了脸,仍旧坚持不肯放手。身为兵勇,任何时候都不能够丢弃自己的兵器,除非是自己死了。
丰信子身后跟随来的兵丁带着弓弩,迅速包围了厢房,箭头指向了郑仁义。
丰信子怒吼说道:“放箭!”
郑仁义说道:“都住手,你们想暗杀统帅么?”
众多的士兵迟疑不决。
郑仁义说道:“丰信子,你之所以能够进来这里,是因为我手下留情,不想杀人。若是恣意妄为,这些人都要丧命此地。”
丰信子惨烈一笑,说道:“战死沙场,又有何惧,放箭!”
训练有素的兵勇,已经调整好位置,能够确保自己的箭头射中郑仁义,避开丰信子。
“彭!彭!彭!”
弓弦依次响起,错落有致。
郑仁义冷笑一下,说道:“杀!”
郑仁义上前一步,一脚踢向丰信子的高头大马。整个马匹加上丰信子的身体,原本十分的沉重,可是在郑仁义一脚之下,居然飞了出去。
马儿发出最后一声嘶鸣。
郑仁义托马槊在手上,一个扇形舞动,打落了所有的箭头,毫发无伤。
可是那些兵勇,只是发出了一箭,也是生命之中的最后一箭。
府邸之中忽然闪现出来一个一个的黑影,身穿黑纱,手持短剑,行动如风,转眼之间就杀光了所有的兵丁。
一剑封喉。
郑仁义来到马匹面前,马儿挣扎两下,断了气。丰信子倒在地上,难以起身。
郑仁义说道:“一将无能,害死千军万马,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懂了么?”
丰信子看着外面的鲜血染红了窗花,昔日朝夕相对的兄弟倒在血泊之中,睁大了眼睛,带着恐惧,带着不甘心看着自己。
绝望……
郑仁义说道:“白白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你的狂妄作孽。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致我于死地。自从我入朝以来,对于丰武夷毕恭毕敬,处处避让,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让你们对我恨之入骨?”
丰佳琪吐出一口鲜血,说道:“你恶贯满盈,禽兽不如,抢夺无辜少女,囚禁府邸之中,血债累累,堆砌在这个府邸之中。你若是不死,有太多的人都会惨死在你手中。”
郑仁义苦笑一下,说道:“你说我恶毒,岂有此理。我的行径怎么比的上当今陛下。她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还把众多的嫔妃斩断手足,炮制在酒缸之中。残害诸多大臣,将异己之人屠杀殆尽,还要赐名改姓,让仇家的后人永世不得翻身。以上种种行径,哪一个不比我狠毒。若是你们真的要为民除害,为何不把当今的皇帝废掉,还要殚精竭虑的维护江山稳固。只要当今皇帝仍旧掌握权柄,势必有太多的人死于非命。”
丰佳琪一时语塞,难以辩驳,因为郑仁义所言不虚,那些残忍的事情都发生过。
郑仁义说道:“这个世界成王败寇,历来如此,所有的历史都由胜利者来书写,所谓的人心所向,原本就是胡说八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心。只有兽性,让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丰佳琪说道:“你这样的野兽,永远不懂得人心,也不可能成为胜利者来书写历史。看看这些女孩,被你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们心中积压的仇恨,总有一天能够杀掉你。”
丰佳琪说的话,让两个女孩的身体一阵颤抖,紧缩了胳膊想要缩成一团,想要从这个丑陋的世界消失。在这个世界里面,她们已经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郑仁义呆呆一笑,说道:“你们这样的富贵人家,衣食无忧,哪里知道民间百姓的疾苦。多年前的饥荒,我的父亲被人斩杀,尸骨无存,我的兄弟姐妹们都被饿死,最后我的母亲也饿死。那是一个冬天,寒风刺骨,冰天雪地,母亲为了保我不被冻死,剪掉了自己的头发,剪掉了兄弟姐妹的头发,缝在麻布之中,给我做成衣服,才让我度过寒冬。母亲饥寒交迫,随后就舍我而去。
你见过人被冻成冰雕的模样么?那些人肌肤红润,会脱掉自己的衣服,如同在酷热的火炉之中,脱掉衣服就能够更快的离开这个世界。也许在地狱之中,这些人是快乐的,所以冻死的人,脸上都带着安静祥和的笑容。
我的母亲就是笑着离开的。
我能够活下来,还是要仰仗你的父亲丰武夷。当时我跟着众人去偷军粮,被人抓住,原本是要斩首示众,是丰武夷亲手将我释放,还开启官家粮仓,赈济灾民,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这些事情我铭记在心,虽然你们要杀我,但是我不能够杀戮丰武夷的子嗣,更不能断了丰家的香火。
你们走吧,从此以后,亏欠丰武夷的恩情已经还清,日后我们刀兵相见,我就会手下留情了。替我问候你们的父亲,劝他早日归隐田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颐养天年。”
丰佳琪说道:“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人是你。只要你释放府邸里面囚禁的少女。从此离开,不再干涉朝政,我可以通告天下,说你暴病而死。你可以逍遥自在,驰骋天涯。”
郑仁义说道:“哈哈,逍遥自在,浪迹天涯,这是你的梦想吧?我可没有这样想法。丰佳琪,你已经说的太多了,而且你的处境,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丰信子说道:“佳琪别说了,我们走。”
可是此时此刻,两个人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丰信子被高头大马压住了腿,已经无法挣脱。丰佳琪口吐鲜血,有气无力,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若是继续拖延,唯恐伤及性命。
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倔强高傲的丰佳琪仍旧不肯认输。若是继续挑衅,激怒了郑仁义,两个人必死无疑。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也无妨,最大限度的减小损失,保证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才是一个将领的职责。
丰信子只想让丰佳琪活下来。
丰佳琪迟疑片刻,说道:“我要带走一个人,藏耳一壶。”
听到这一个名字,郑仁义的脸上的多了几分阴毒。
“丰佳琪,我不是善人,也不会跟你讨价还价。丰信子你可以离开此地,丰佳琪我就暂扣在府邸之中,我会好生款待,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等到你和丰武夷离开了双月城,我自然会放人,让你们一家团聚。”
丰信子说道:“扣押人质历来有之,可是扣押的都儿子,扣押女儿恐怕无人在意。我留下来,你让佳琪离开。”
郑仁义一咬牙,目露凶光,说道:“我说过你们没有谈判的权利,我说留下谁就留下谁。”
郑仁义飞身来到马匹之上,单手抓起比身体要庞大许多的马匹,随手就扔到一边。另一只手抓住了丰信子的腿,随手一扔,丰信子就如同一个小石头,飞向府邸的大门。
“佳琪——”
丰信子焦虑的声音,在院落之中回荡不停。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这一摔也许会丧命,也许会摔的骨断筋折,可是最让丰信子揪心的是佳琪还在郑仁义的手中。
一个人影忽然闪过,极为凌厉,接住了丰信子,随后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丰信子没有看清那个人的影子,只是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一丝的泪水,泪水粘上一根头发,是白色的长发。
若是今天自己是失去了心爱的妹妹,也会一夜白头的。
“丰佳琪。”
郑仁义缓缓的来到这个倔强的女孩旁边,女孩的脸上有一丝忧郁,还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少有的沉稳坚毅。
即便这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即便这个少女已经孤身一人,依旧是一个让人敬畏的对手。
郑仁义说道:“你怎么知道藏耳一壶这个人,你不顾生死,闯入到我的府邸,并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为了藏耳一壶吧?”丰佳琪说道:“你默认了,藏耳一壶就在你的府邸之中?”
两个人都在提问,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两个人都在凝视对方。此时此刻,淡然无语才真正的大将之风,因为一个小小的眼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有可能暴露心中的想法。
丰佳琪深邃的眼眸,如此的明亮,如此的动人。渐渐的,这一双眼睛微微翘起,居然笑起来。
丰佳琪说道:“师兄,你怎么才过来。”
郑仁义说道:“你少唬我,这里不会有外人来救你。”
可是身后,确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也知道我腿脚不好,走不了太快的,总是这么心急,不肯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