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水城占地方圆约莫五十里左右,城中凡人居多,武者林立,各种各样的房屋都有,似乎是为了区分凡人与武者的不同。
其中又以城中心一座府邸最大,整个府邸看起来颇为宏伟大气。
朱红色的大门上方,高高悬着一块牌匾,上书“宁府”二字,仅凭这气势如虹的两个大字,便已经突显出府内主人的不凡。
再加上大门左右两边面容冷峻的守卫,更显威武霸气,却无形之中少了一些人间的冷暖。
在这宁府的后院,有山石小径、有碧草如丝、有繁花似锦,还有小湖和亭子。
此刻在这凉亭内,坐了两个中年男子。
其中一人,一头黑发如瀑,身穿白色长衫,身材并不高大,双目平淡如水,隐隐有一种包容天下的感觉。
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鼻正唇薄,一举一动透露着一股和颜悦色。
但根据他对面坐着的另外一人,说话处处小心翼翼,自然可以证明他身份不凡,他就是灵水城的城主,宁淮。
另一个人则是宁府的大管家。
石桌上放着茶水一壶,点心一盘,茶是白菊茶,点心是桂花糕。
宁淮喝了一口清香的茶水,看着手中的杯子说道:“李管家,赵统领可有什么动静。”
“大人,我派人故意将那方家小子的断剑放回蛮荒山脉,他们已经派人拿回去了,另外前几日潜入府内的那名探子,我故意让他听到事情的真相,他也已经回去说给了赵谨瑜。”李管家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方家小子的妻子二十日之前曾生下一子,赵谨瑜在方家照看她们,今日凌晨方才离去,我们的人在暗中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宁淮放下手中杯子,微微点头道:“那就再给他送两样东西,我等不了太久。”
李管家有些疑惑,他尝试问道:“大人是想逼迫他跟我们宁府硬碰硬吗?”
宁淮摇头,微微一笑:“不,我要的是他的一个态度,不管是方家,还是陈家,又或者是他们赵家,我只在乎赵谨瑜的态度。”
李管家若有所思,一个铁鹰骑的统领自然不可小觑。
宁淮看了一眼李管家,继续说道:“如果他能揭过此事,我宁府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他执意要管外家人的事,我们也不能主动出手,要等他向我们出手,毕竟有王朝的铁律在。”
李管家神色敬畏,他又问道:“如果赵谨瑜非要找上门来,我们要怎么做?毕竟我听闻此人对自己的妻子极好,他即使不会为了方程远拼命,但却有可能为了他的妻子主动出手。”
“如果他主动出手,王朝铁律也保不住他,但此人向来虽是以勇猛著称,但我知道此人心思极为缜密,他定会暗中对付老三老四。”宁淮神色始终如常。
李管家说道:“难怪大人早已叮嘱两位战将近日少出宁府,原来是这样。”
“那方家小子中了灵火战将的毒掌,就算最终逃跑了,肯定也活不了,十有八九已暴尸荒野,小姐的仇也算是报了。”李管家神色恭敬,但双目深处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淮不由得一笑,他似乎能看透李管家的心思:“我并不是怕赵谨瑜,我在意的是王朝铁律,如果说杀掉一个方程远,会引起一些人的仇恨,那杀掉一位铁鹰骑的统领,无疑会引来铁律的惩罚,哪怕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的,我这城主也做到头了!甚至会万劫不复!就连我那王城的师兄也保不了我。”
风武王朝之所以这么强大,铁鹰骑起码有一半功劳,从而国师对于每名铁鹰骑的战士都很看重,更别说是一位可以镇守一座小城的统领了,这些李管家当然明白,但他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些。
“大人,小姐这几个月来,身子已渐渐恢复了,少了一臂后,虽然心情一直很差,但有夫人的开导和陪伴,也比刚开始好了许多。”李管家神色略微有些紧张,但他还是轻声说道。
宁淮至始至终在笑,他看着李管家,声音平静:“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不是一个习惯用等价交换的方式来做出衡量,所以,方程远的一命并不能抵掉清儿的一臂,只有拿他整个家眷的生命来换,包括那刚出世的婴儿,不过眼下要先看到赵谨瑜的选择。”
看着他的笑容,听着他的话语,李管家内心微颤,他并没有感觉到太重的杀气,但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他紧了紧衣服,想起此事的起因,神色有些复杂,他沉默不语。
宁淮依旧在笑,但那笑容让人发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世上的很多事都很难料,连我都不敢保证方程远一定死了,你也不能。”
“是。”李管家内心复杂,他默默点头说道。
宁淮微微摇头,手里把玩着一个碧玉吊坠,思索一番之后,叹息一声,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他打开那木盒,看着里面那一物,神色极为肉疼,极为不舍。
李管家神色惊讶无比,他知道那是何物,他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那木盒里有一颗五色斑斓的丹药,其上传出浓郁的灵力,更有让人口齿生津的香味飘出。
“记住,我要的是他的一个态度,他只能选择其一。”半响后,宁淮将碧玉吊坠和那丹药交给李管家,神色痛惜,看着李管家缓缓合上了木盒,直至看不到那丹药后,他摇头叹息,起身走向悠悠小道。
李管家神色复杂,他跟随宁淮多年,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赵谨瑜选择那颗丹药,等于是向宁府妥协。
如果是选择了那串碧玉吊坠,则等于是要为方程远报仇!
丹药是无比稀有的。
吊坠是方程远的贴身之物。
看着远去的宁淮,李管家忽然狠狠一咬牙,似乎决定了什么……
……
……
初冬的夜晚已渐渐有了酷寒,凡人们早早就睡下了,武者却可以依靠天地灵力不惧寒冷,不畏疲劳,灵力不仅可以驱寒,更可以给人带来十足的精力。
赵家庭院,赵谨瑜紧皱眉头,他一直在思考。
方昕玉挑着灯笼来到他的身边,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的神色露出担忧,一是担忧弟弟,二是担忧丈夫。
她怕弟弟已经不在,她怕丈夫为了自己的弟弟去和宁府碰撞,她既想给弟弟报仇,又不想丈夫陷入险境,所以她就那样站着,沉默着。
赵谨瑜同样看着妻子,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他轻声开口:“程远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陈赵方”三家本就是世交,岳父对我更是如他自己的孩子一样,程远不仅是你的弟弟,他也是我的小弟,那位宁城主我暂时动不了,但追杀程远的两位战将,无论如何,我都要取他们的性命!”
方昕玉叹息一声:“我三弟和你对我都很重要,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人之中,有任何一人出事。”
赵谨瑜顺手为妻子披上一件外衣,虽然方昕玉同样是武者,不惧寒冷,但他们都是从凡人一路走过来的,所以他当年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了如今。
“唉……还是我们三家太没落了,父辈当年的辉煌,我们这一代人比起来差的太远了,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我毕竟也是铁鹰骑的统领,我自有我的办法。”赵谨瑜叹息一声,随后说道。
方昕玉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自从父亲他们六人当年去了蛮荒山脉深处,唯独他一人活着回来,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三家就已经没落,随着父亲后来的去世,我们当年感觉像塌了半边天,但还是依旧一路走了过来。”
“这些年过去,你成为了铁鹰骑的统领,阿九做了一名受人爱戴的老师,程远虽然没什么身份,但他这些年也经常领了王朝的任务出入蛮荒山脉,以赚取资源变得强大。”
“大家都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去走,我们也活的很幸福,但这一切都被宁府打破了,程远本就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他们却下如此毒手,此仇必须要报!”方昕玉脸色变得越来越坚定。
赵谨瑜看着妻子坚定的神情,他沉声说道:“此仇不可不报!当年我们三家辉煌的时候,连那王城的王爷都要礼让三分,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为父辈争光!我作为长者,更该为程远报仇!”
寒风阵阵袭来,但他们两人站的笔直,朦胧的月光下,越发显得两个人的脸庞更加坚毅。
这时,一个守卫缓缓走来,他来到赵谨瑜身前,单膝跪地,恭敬道:“大人,宁府的大管家来了,他说代表城主为大人送两件薄礼,以示大人守护灵水城的功劳!”
赵谨瑜双目一凝,盯着守卫手里的两个木盒,沉声道:“打开!”
守卫听闻,立刻打开一个木盒,只见其中有一颗五彩斑斓的丹药,一股浓郁的灵力立刻传来,更有奇香飘出!
“五转灵丹!”方昕玉惊呼,这五转灵丹极为稀有,非传说中的六阶药师不可炼,而炼制的材料听闻只有蛮荒山脉最深处才可以寻到。
此丹在王城都极为稀有,因为此丹可以让一个灵变境九阶的武者增加五成突破到元灵境的概率,传闻铁血王城的夜王爷也不过寥寥一两颗。
而赵谨瑜则刚好是灵变九阶,这一步他已停留了五年之余。
赵谨瑜盯着那五色流光的丹药,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那守卫又打开了另一个木盒说道:“李管家说大人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另外一个木盒里,安静的躺着一串失去光泽的碧玉吊坠。
“这,这是!”方昕玉神色突然露出悲伤,赵谨瑜瞳孔紧缩,死死的盯着那串吊坠,双目杀机豪不隐藏。
那颗吊坠是方程远的贴身之物,从小便已挂在了脖子上。
沉默片刻后,赵谨瑜突然大笑:“告诉李管家,今日赵某身体有些不适,就不请他来寒舍做客了,但请他替我谢谢宁城主,赵某人镇守灵水城三十余年,既然城主要赏,何不把这两样都给赵某!赵某定当誓死效忠我风武王朝!”
随后他大手一张,两个木盒都落在手中,他盯着那两个木盒,杀机毕露,眼中更有伤痛。
那守卫一愣,却还是恭敬道:“是!大人!”随后他缓缓退走。
此时,方昕玉已有眼泪落下,看到碧玉吊坠,她心里的不安已变为深深的哀伤。
他们两个人心里几乎已经明白,方程远可能回不来了。
但忽然赵谨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将那装有灵丹的木盒,翻过来一看,原来这盒底黏着一个麻纸条。
他撕下纸条,定睛一看,神色已大变。
只见那纸条上有两个字。
“方”
“杀”
这两个字赫然是用鲜血写的,甚至血迹还没有干,更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赵谨瑜立刻将木盒放下,灵力运转间,那纸条化作了齑粉。
“我出去一趟!你在府中准备一间上房。”赵谨瑜沉声说道,随后不顾面容诧异的方盺玉,身影闪烁间,已向外掠去,看他去的方向,似乎是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