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我做了一个梦。”在等待早餐的时候,苏可晴突然这样说道,她的神色有些恍惚,像是被什么蛊惑迷茫一般,无法反应过来一切的发生。
正准备把早餐端到桌上的安冉一愣,她已然很久没有见过苏可晴这幅样子,自从来了A国,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苏可晴这样恍惚的样子,“怎么了,阿晴?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也不算是噩梦吧?”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奇异,目光闪烁着浮现了一些苦痛和酸涩,“算是梦到从梦里醒过来了?”
“我梦到现在我经历的一切才是梦,我梦到……我把陆绎深给忘记了。”她用恍惚的语气说着,就像是虚幻而无力一般诉说着自己的梦境,好像那才是她期望的东西,“我以为……那是真的。”
她就这样开始诉说自己的梦境。
她梦到了,是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孩子……身体……醒……”
她在这个自以为是真实的梦中醒来,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惨然的白色,耳边是谁的低泣声,唤着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她,对她的醒来是如此地欣喜。
然而,她却只感到空寂,就如同着惨白的房间外那灰色的天空一样没有被生机这样的光芒照亮。
她似乎睡了太久,久到无法反应过来自己是谁,久到觉得自己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阿晴……”
略微熟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面色苍白的少女微微动了动眼珠,看到了扶着一个中年女子抹着眼泪的少女,她看着病床上的人,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冉……冉……”她的喉咙干涩疼痛,但是依旧努力地发声,依照本能叫出了对她的称呼。
眼前的是本应已经离世的母亲,和高中时代的闺蜜,虽然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但是她却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梦中的一切,觉得并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已然是空荡荡。她在梦中醒了,但她却觉得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即便有着熟悉的人在,她最重要的东西也已经……没有了。空落落的感觉,她唤出之后,眼角逐渐湿润,无知觉地流下了水珠,滴落在白色的枕头上,留下点点水痕。
这是她的真实,她终于醒了,也终于再也触碰不到那份如此珍惜的情感。
她醒来的时候是初冬,因为身体始终没能完全恢复而留在医院方便查看她的记忆有些许断片,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因此留在医院里面。
她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有很多东西都变了。
原本病重的母亲早就以医学奇迹的方式痊愈了,和周诗愿的针锋相对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吵架,甚至还有嬉笑的可能,从未上升到更加严重的地步,名为尉迟枫的少年是学院中受人欢迎的存在,姑且能当做玩伴的宁蔚然,是彬彬有礼对女性生疏的好学生,明明是相当美好的一切,但是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真是奇怪啊。她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呢?但是她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缺少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何如此笃定,但是她明明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她明明应该还有谁在身边才对。
安冉不愿意和她多说自己的病症,母亲倒是稍微和她说了一点。她在为了救安冉的时候跳入了水中,虽然把安冉救了上来,自己却因为腿部抽筋而在水中溺水,虽然救了回来但是却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多亏了那个专家救了你啊。
单人病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是在落雪,她光着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白皑皑的世界,医院花园里种着腊梅,梅花正是开着的时节,比起那苍白无色的冬雪,显出了傲然的生机。
她不由抬起手,触碰到了那冰冷的窗户,就仿佛被那一层玻璃隔开到了两个世界,“……我忘了重要的东西。”
她确定地自言。
救了她的专家吗……那么为什么她的记忆里,救下安冉是在更早之前的事情呢?那么为什么,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应该早已不再了呢?那么为什么,她记得,自己应当是站不起来了?
“阿晴!”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少女略带怒意的声音,穿着深色大衣的安冉急忙关上门,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跑近了想伸手拉她去床上休息,“你怎么能光脚乱走!”
但是没等安冉碰到她,她已然抬手打开了对方伸出的手,她的力道很轻,但是那十足的拒绝却很让她的闺蜜受伤。对方略微黯然地收回手,看着闺蜜那面无表情甚至带了一些郁郁的脸色,小心地开口,“阿晴,光着脚容易着凉。”她不知道为何苏可晴会是这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苏可晴到底是怎么了。
“……嗯。”
她其实不想这样。但那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拒绝他人的触碰,拒绝他人的接近,就像是本能地否认这个算得上美好的世界一般。她坐回床上,犹豫片刻抬起手摸了摸坐在身边的闺蜜的头发。
少女冰凉的手没有什么温暖,但却让她感到了安心。安冉再一次恢复了活力,“阿晴,大哥他让我给你带了礼物,他可是说了你下次要去玩的话哪里都带你去,我可是帮你记下了!”
“对了,蔚然和诗愿那两个家伙说要来看你,然后被我骂了一顿,毕竟你才刚恢复嘛,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阿晴的学习资料我可是一直有好好帮你准备的!”
“伯母最近开始恢复工作了,我大哥在大学里也开始忙了……伯父的话……他在回来的飞机上啦。”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
“嗯?阿晴你在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看向了窗户,就好像能看到那窗外纷飞的大雪一样,她这么多天来一直阴沉的脸色带上了一些红润,连眼中都泛起的光彩,“阿晴,我所在的世界,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美好……对吗?”
诉说着梦境的人几乎留下了眼泪,“我就知道,现在这个世界,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