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队长本来还想把老爷们请到他家去的，安长荣也来了，也是想叫老爷们上大队部坐坐。
苏主任屁股都不带挪的：“我就在这里坐着，等老领导回来。”
旁边的老爷们哂笑，这话说得苏主任从前和秦老有什么上下级香火情似的。
嘲讽归嘲讽，可谁又愿意被人赶在前头呢？
安长荣和公社书记狠狠瞪小安队长一眼，万万没想到，守着个食堂，他竟然连顿饭都安排不来！
小安队长咬咬牙，又去找楚婕了。
“阿婕，你到底想干啥？你这是仗着秦老给我闹幺蛾子呢？把我害了，你有什么好处？”
楚婕嗤笑，她没事害小安队长干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就罢了。
小安队长当真是怒发冲冠，直觉得楚婕软硬不吃，索性就冲着吴小芬和安春兰两个软柿子捏了过去。
“你们两个，赶紧的，给做几个好菜。用白面和大米做！有肉没？家养的鸡杀两只……”
闺蜜天团默不作声，只看楚婕呢：那才是我们boss，没她发话，你一边歇着去吧！
楚婕把铲子往大锅里一扔，抱着手臂，脚下打着拍子。
“成啊，你拿粮票肉票和菜钱来，想吃什么有什么。”
呵呵，跟她摆什么老爷威风呢？真当她没见识啊？
这年头讲究不用群众一针一线，哪怕是干部挂职帮助农村生产，就像从前监督秋收的公社于主任那样，想在老百姓家里吃饭，都是要给钱给票的。
你小安队长要讨好上头，那你把这份儿开支出了呗？考古队欠你的吗？我楚婕和闺蜜天团欠你的吗？
我们可没有乌纱帽要保住，更没有升官的野心要浇灌！
小安队长怒视楚婕，万万没想到她是要跟自己要钱呢！这眼皮子浅的东西！
“你先做！我不少你的！”
楚婕摸着下巴想了想：“也行，我先做着，你回去拿钱和票，到时一手接钱票，一手上饭菜。”
这年头可没什么招待费，小安队长要跪舔老爷们，哪怕要掏自个儿腰包，也得把排面撑起来不是？
他遥遥点点楚婕，扭头往家里去了：倒霉娘们儿，等着吧。
闺蜜天团也知道小安队长越来越不像话，一次次算是把楚婕得罪的死死的。
“可是，这样得罪他，以后……”
吴小芬没说下去，阿婕样样好，就是吧，这太刚了，会不会被秋后算账呢？
楚婕麻利地开始料理给老爷们做的“宴席”，收钱的呢，咱有职业素养，保证做得叫人满意——当然，除了小安队长。
“我怕他做什么？有个秦老在，他翻不出花样来。”
楚婕说完心里还抖了抖：娘哎，我这话听着怎么“狗仗人势”的意味这么重呢？
不不不，我这分明是背后有人，有了不被人潜规则的赦免权。
多讽刺，是不是？
其实老爷们并没有什么心思吃饭，他们愁啊。你说这秦老，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他们吩咐小安队长把楚婕叫眼前来，也是想叫楚婕刺探下军情。
楚婕手里拿着块抹布就来了，还觉着老爷们的问题很奇怪的样子。
“这有啥啊？我听老一辈的说故事，以前的大官啊，大将军啊，不也有解甲归田的吗？什么乞骸骨啊，告老还乡啊，典故多得很。
“秦老也这个年纪了，正是歇着的时候，为老百姓燃烧奉献自己这种事也做过了，不欠谁什么。以后还不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啊？
“叫我说在农村里待着也挺好的，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村里这么多人，难道还舍不得奉养一个老英雄了？不存在嘛！”
小安队长和安长荣气得撅倒，这要是个大老爷们，他们非得把她揪到角落里，狠狠踢她的屁股不可。
说实话，楚婕也说不好她希望秦老做什么选择。
如果秦老回到岗位上去，有这么个有智慧有胆识也有良知的公仆，对社会、百姓乃至国家的贡献是无法衡量的；
可你说秦老想就此歇下脚，错了吗？真没错。
他已经将自己的大半辈子献给了家国，献给了他的信仰，却遭受了莫大的冤屈和侮辱。纵使他大度，放下那些过往，可他只想在颐养天年的年岁，过几天舒心日子，难道他就不配吗？
楚婕没有任何资格去评判，所以她不说，所以她不掺和。
可老爷们想不通啊，这农村大嫂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现在大家伙都知道了，秦老在……在低谷的时候，你伸手帮了很多。你想过没有，如果老人回到岗位上，你将有个多大的靠山。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们，以后的路将有多平坦。”
老爷们当着这油盐不进的农村大嫂，也不来含蓄委婉那一套了，有一说一，把好处都摊开来摆在她眼皮子底下了，就不信她真的不动心！
小安队长也挑衅地看着楚婕：你不是仗着秦老，敢在我面前牛气吗？要是人家不回岗位，看你还能牛气几天！
楚婕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她是对秦老有过一些帮助，可从来不是为了感情投资。
她从前是个背包客，生命中来来回回最多的，就是过客。
如果帮助一个人是为了回报，那背包客对世界释放的每一分善意，都是注定打水漂的投资。
说来也是好笑，就是个下放到本地的老人平反罢了，倒叫楚婕白看了一出啼笑皆非的官场现形记。
老爷们不是没说动楚婕吗？哪里能想到会在个农村大嫂身上吃这样的排头，个个表情都不太对劲。
那安长荣和小安队长比谁都着急呢，眼珠子一转，又想出来好招数了。
小安队长脚尖一转，直接拐到隔壁小院里，找安大有夫妇去了。
那李芹也是没想到，她那头还在纠结女婿对闺女伺候太周到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转眼间，什么县里、市里的干部就要找阿婕帮忙？
天也噜，老太太是真的震惊了，看不懂这变化太快的人生肿么破？
小安队长对村里的老头老太太还是能摸得准脉搏的。
他亲亲热热往炕上一坐，拉住了安大有的手，那叫一个推心置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