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给秦老准备了送别会，特地开了车来接。
秦老本来只想着和楚婕一家吃个饭，想了想到底同意了。
却是招呼了纪东方和楚婕：“你们来，把我送到县里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乖乖地跟着秦老上了车。
秦老坐在车里，目光对上了小崽子们依依不舍的可怜眼神，笑了。
“要去县里玩吗？爷爷带你们去。”
那怎么不想去呢？可这事得听娘的呀。小崽子们就眼巴巴地看向楚婕。
楚婕抚了抚额头，招招手，小崽子们就像三只健壮的小猎狗，登上了车后座——正好三个大人一人怀抱一个。
安宁宁最细心不过，抿了抿嘴，扭头看看楚婕。
“青松哥哥……”
青松就在车外头呢，听着这一句别提有多暖心了。
他摆摆手，示意小崽子们放心去吧。
“今儿楚姨不在，食堂里人手不足。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回来了再跟我说县里好不好玩。”
其实青松也想去县里。
他是在京城长大的孩子，在农村住久了，时不时还是会想念城里的热闹气息。
可一来食堂忙不开，二来，带上他却不带妮子们，小姑娘们心里生了别扭就不好了。
那苏主任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回过头来跃跃欲试，想开启一个话题和秦老套套近乎。
奈何秦老兀自抱着安生，出神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田园。
“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他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是什么意味。
苏主任在脑海里挑拣了半天，好不容易找着一句合适的对答，就听安生惊奇地感叹。
“爷爷，您在安家村住了十年吗？”
“是啊。”
“哇！也太长了吧，比我这辈子的时间都长！”
楚婕不由自主就翻个白眼：你才多大呀，就说这辈子！
秦老哈哈大笑起来，捏捏安生胖嘟嘟的小手。
“还真是比我们小安生的年纪都大。”
安生摇头晃脑地傻笑，好似那是一句什么夸赞。
早慧的安平静静望着秦老：“秦爷爷，等我们十岁的时候，能再见到您吗？”
秦老怔了怔，眼中闪过些许流光。
“自然能的，到时候，说不定你们就跟着纪叔叔到京城来了。”
前头的苏主任下意识扭过头来，又硬生生地定住了，面朝前方安静如鸡，耳朵竖得高高的。
“阿婕呀，跟你说实话，这几个孩子我是真的疼到心里去。我想着回了京城孤家寡人的，也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好几次想同你开口，看能不能带个孩子到京城去……”
他话还没说完呢，小崽子们都紧张地盯着他。
哦，不对。准确来说是安宁宁和安平都紧张地望着他。
而他膝上的安生小同志，蓦地转过头，惊喜地揪住秦爷爷的衣襟。
“爷爷您说真的吗？真的要带我们去京城吗？”
楚婕：汗……
纪东方：拿什么拯救你，我的老儿子……
安宁宁确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拉拉弟弟的衣袖， 小小声提醒他。
“生狗，你没听爷爷说吗？他是说带我们其中一个去……”
安生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爷爷为什么只带一个人呢？把我们三个都带走吧！”
安平哀叹一声，手掌拍向自个儿的额头，简直要被弟弟气得没话说。
“生狗，你怎么能这样……”
安生嘟起嘴巴，这回是不解地盯上了安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久，经过了激烈的头脑风暴，终于自以为领悟了哥哥的意思。
“啊，对，也把青松哥哥带走吧！他家就是京城的，一定想回家看看！”
秦老笑得呀，差点把安生抖下来。
“真的吗？我们安生小同志愿意跟秦爷爷走？不会想你娘，不会想见叔叔？”
安生小小地为难了一下，偷看着楚婕的脸色。
“那，那去多久呢？十天八天，我觉着自己能忍耐一下；半个月，一个月，我……我可能会想娘想得躲在被窝里哭；要是再久一点儿……”
安生的嘴巴不由自主扁起来，娘哎，光是想想，心里空荡荡的，太难受了。
“要是再久一点儿，我……我会受不了的！”
哥哥姐姐明显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弟弟不是没良心的。原来是以为只跟着爷爷去玩玩呢，并不是迫不及待要抛弃自个儿的家。
秦老摸摸安生的小脑袋，安抚就差没哭出声来的小崽子。
“生狗不着急，爷爷这不是也想到了吗？你们离不得娘，阿婕也离不得你们。爷爷为了一己之私，叫你们骨肉分离，这算什么事呢？”
安生点点头：“不能分离。我还是个孩子，要和娘在一起的。”
安宁宁和安平更放心了，虽然对不住秦爷爷，可哪里都没有娘身边好。
楚婕笑笑：“没事儿，等小崽子们学校里放假了，我打发你们上您那儿过假期去。到时候只怕您还要嫌他们烦人呢。”
她说完，余光就瞟到了，苏主任偷偷拧头审视她。
其实秦老是何等样的人，即便真动过那样的念头，也必然会觉着不妥当，预计得到纪东方夫妇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故意叫他们一家人陪着上县里吃一顿送别的饭，又当着苏主任的面提这事，无非是敲打敲打峰阳县的一干人等，叫他们都看明白：这家子人是他羽翼下的，并不要你们捧着，但也能叫人欺凌了去。
果然，坐下来吃饭了，秦老时不时cue下这家人，市里的领导就先发话了。
“纪东方同志很好，在农村都不忘了建设国家。以一己之力发现了墓葬，为你们峰阳，乃至市里、省里，做了很大的贡献。人才难得，这样的同志，峰阳可要保护好，把他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争取给国家做更大的贡献嘛！”
他这番话，也算是另类的“借花献佛”了。
纪东方看看秦老，老人就摆摆手。
“这孩子，主意大得很。头几天还跟我说呢，不管在哪里，都能做出一番事业来。都是建设国家嘛，如今在考古队里待着，自在得很。我眼看着他长起来的，自家的孩子嘛，还能怎么办，由着他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