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大街上一向人来人往,商贩们倚在店前争相吆喝着,各色叫卖声不绝于耳。
到了街尾的巷子里,人流虽还是看着不少,但进店的客人却少了起来。
其中有一家不起眼的香粉铺子,店门上挂着的三角幡布上写着花记二字,铺里有一位穿的还算光鲜的老板娘,此时正愁眉苦脸的靠在柜台后,对着自己的弟弟兼伙计挑三拣四着。
“姐,生意不好额也急,你别把火发我身上哈,额擦了这么多遍腰都快断了,这比在后面和额姐夫干活还累。”
长的和女掌柜有几分相似的伙计拿着一块白布陪着笑说道。
“累不死你个懒鬼,说过几回在前面叫额掌柜了!都怪那个死鬼,京城那么大,非挑到这个破地方,额们家传几代的胭脂水粉铺子,现在都沦落到卖上杂货了,客人还这么少!”
女掌柜一想到自家店铺灰暗的前途,就愁得拿手按着脑门。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是王妹儿。
女掌柜一看有客人来了,就收了那副苦脸,熟络的说道:“王妹子又来买胭脂了,还是姐姐说的没错吧,那别家这个价钱市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又薄,还爱掉色。
额家的胭脂水粉手艺在老家那是一绝。只是初来京城,大伙还不识货!”
王妹儿笑道:“姐姐说的是!”
女掌柜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圆瓷盒子,说道:“妹子,试试!这是新出的红花茉莉胭脂,颜色可纯了,还有茉莉的清香。
上回就想给你送过去。你长得这么漂亮,抹在小脸上也显得更好看,回去可记得给额家宣传宣传。”
“掌柜的,听人说你家的胭脂不容易掉色?”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又走进来俩位客人,当前一个矮个压着嗓子说道,只是声音有点尖,显得有点怪。
女掌柜连忙转头,看到刚进来的客人们,一眼就知道身后的年轻人才是正主,便对他笑道:
“二位客官识货啊,额家的胭脂一向是颜色纯,花色多,更别说还不容易掉色,深受娘子们的喜爱。您几位找对地方了。”
王妹儿在店子深处的柜子里正挑着胭脂,看到进来的客人,顿时一惊,就想说:“郕…”
站在前面的张永也看到了王妹儿,连忙抢道:“这不是王家妹妹吗,城里那么大咱们又遇上了,真巧啊。
我家吴公子给家里挑些胭脂水粉,不想在这里遇到了!”
“小女子见过吴公子…”
王妹儿不知道为啥好好的郕王变成了面前的吴公子,但也来不及细想只得顺着张永的话施礼道。
朱祁钰面带微笑,说道:“王家妹子好久不见了。”
一边的张永这时悄悄招呼掌柜道:“掌柜的,你家的胭脂自己家里做的?”
掌柜笑着回道:“那是当然,就在店子后面的作坊,额当家亲手制的,货真价实。”
张永回道:“不是针对贵店啊,我家女主人一向对胭脂水粉的要求高,怕有黑心商家尽用些杂劣玩意滥竽充数,所以遣我先看一看作坊里咋样。”
他看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从怀里掏出几张宝钞,又继续说道:“也不白看,倘若满意,咱再另算价钱。”
掌柜狐疑的看着张永,心想莫不是来偷师的,但又一想每家的制粉的步骤都差不多,关键在于几样独门的配方还有最后的一道关门手艺,看几眼又不会叫人学了去。
收了柜上的宝钞,便唤来门口的弟弟低声在耳边吩咐了几句,让他领着张永去了后院的作坊里看看。
两人穿过铺子的后门进了院子,张永就看到满院子都是大大小小的箩筐,里面晒着各式各样的干花香草。
院里最后的一排的屋子前铺着麻布,上面是一列一列的花饼,还有几个胸高的大缸盛着不同颜色的染液,一个穿着单褂一脸憨厚的大汉正在缸前拿着长长的竹竿搅拌着。
张永拿了一根灰色的羽毛向缸里漂了漂,在其他二人不解的目光里对着阳光仔细的看着。
过了一会,张永笑着说:“不错,不错,店家你这缸染料甚好,怎么卖的?”
伙计吃惊和汉子对视一眼,问道:“客官,我没听错吧,您要买这缸染料?”
张永说道:“没错,家里想在主母生日那天染一些红羽屏风出来喜庆喜庆,你这染料和其它的染料不一样,味道不大,还有花香这般甚好!”
张永见他俩还在犹豫,也知道这是人家做胭脂的秘制染料,便又掏出一个小袋子,说道:“放心,我家也大户人家,不会另作他用,这样吧,我加钱!”
汉子还在摇头,伙计却上前一步拿住钱袋,允道:“只给你染料,不给配方。成交?”
张永松开钱袋上手的说道:“成交!等会自会有人来这里取走。”
等到张永和伙计回到前厅,见到朱祁钰正和王妹儿在柜前选着胭脂,柜上放着好些个胭脂盒子,掌柜在一边不停的介绍,王妹儿时不时回上几句,朱祁钰点着头微笑,看上去像极了一家俩口子。
张永站在前厅的后门一脸微笑的看着,嘀咕道:“真是般配啊!”
不想后面的伙计越过他大声叫道:“客官你说啥般配的?掌柜的,买卖成了!”
王妹儿听到这话脸立马就红了,看了朱祁钰一眼连挑好的胭脂都没拿就走了。
伙计见掌柜一脸茫然,便凑过去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用力拍了拍鼓囊囊的胸口。
掌柜听完更热情了,转头对着朱祁钰夸张的笑道:“公子,还需要什么呀,一并说了,鄙店别的东西不敢说,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之类的都是顶呱呱。”
朱祁钰沉吟片刻,开口道:“那便好,掌柜的你把店里的上好胭脂和水粉都给我打包三份吧,其中一份劳烦帮我送给那位王妹妹吧。
方才王妹妹帮我挑了这么久,我家仆人还乱说话把人气走,劳烦姐姐费心送过去,代我致以歉意。”
掌柜捂着嘴笑道:“你俩郎才女貌也是般配,哪里说错了?
不过可惜你家里有了夫人,姐姐也不好说这事。道歉这事包在姐姐身上,额与王妹子熟的很。”
朱祁钰拱了拱手,让张永去柜前把钱结了,张永给了钱拎着伙计配好的俩大份胭脂跟着朱祁钰离开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