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年现在最怕的就是陆少南脑部的脑瘤引发视力减退。
“刚刚高速一辆车在弯道上冲出了围栏。”
陆少南的声音很小，很低，每一个字都好似从齿缝间挤出来，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莫景年修眉拧在一起，“跟秦臻有什么关系？”
“我总觉得……”
两人毕竟是从小就玩到大的好朋友，陆少南在担心什么，莫景年自然能够大抵猜出来。
虽然心中也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可他还是将手落在陆少南的肩头，“秦臻不可能这么命不好。”
秦臻的命好吗？
陆少南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秦母怀着沈鹤的孩子嫁给了秦父，之后为了救秦臻，意外身亡。再之后，她跟着秦母吃了那么多的苦，好容易大学毕业，嫁给了自己，默默忍受着自己的冷漠，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
脑子里，秦臻这些年的事情就好像过电影一般在他的脑子里快速晃过，心口的位置仿佛被刀子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冷风嗖嗖灌进来，全身抖的厉害。
莫景年见他迟迟没有什么反应，勉力挤出一抹笑，“少南，你什么都别想，实在不放心，咱们去现场看看。”
陆少南闻言，双眸里快速浮上一抹亮色，重重点头，“那还磨蹭什么？”
安安熬了一晚，莫景年实在是担心她，在她的牛奶里加了一片安眠药，此时正睡的安宁。
刚刚驶离，陆少南便一直催着莫景年快一些。距离事发地点越来越近，陆少南的心也越悬越高。
臻，你一定要好好的。
终于快要到达事发地点，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搜救人员也在商量着对策。
过往车辆只能从旁边的路通过，有些试图停下看看热闹的，也被交警礼貌的劝走。
陆少南跟莫景年的车子突兀的停下时，交警自然先敬礼，再上前去劝离，怎料，陆少南紧绷着嘴角，携带冰冷寒气大步走进了警戒线。
“到底怎么回事？”后边的车主扯着嗓子喝问。
“还让不让人走了？”
“我就说，现在有些有钱人就是属螃蟹的，横着走！迟早有人收拾他们。”
……
陆少南仿若未闻，莫景年实在是觉得这样不好，只好将车驶到另一边停下。
负责这次搜救的总指挥是荻局长，看到陆少南时，明显愣了一下。
这陆少是怎么了，竟然胡子拉碴，眼底全是红血丝，鬓角也好似多了不少的白发。
“陆少，您怎么会来这里？”
陆少南未答，来到扶栏边向下望了一眼，深不见底，头晕目眩。
“现在什么情况，是否能够查清楚车主的信息？”
荻局长“啊”了一声，“陆少，这个车主难道跟您……认识？”
陆少南面无表情，只紧紧盯着下边，“到底什么情况？”
声音沙哑，语气不耐。
荻局长现在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也是刚刚接到上级的电话，要他联合交通队，务必要尽快查找到车主信息，成功搜救。
不过，这么高的地方坠下去，所有人都猜测，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
陆少南握着半截断开的扶栏，手越攥越紧。
秦臻，一定不会是你的！
久也没有等到荻局长的回答，陆少南眼底寒芒迸射，“到底有没有车主的信息？”
荻局长被吼懵了，急忙让人将刚刚调取到，甚至是他都没有来得及看的监控拿过来。
陆少南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屏幕，直到那辆黑色的车出现在眼前，他的呼吸骤然停了下来。
不会的！
荻局长发现陆少南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关切的询问了一句，“陆少，您还好吗？”
莫景年现在可以清楚的体会陆少南心中的痛，因为秦臻就是上的那辆黑车。
车牌号的前几位与他们在福利院附近调取的监控完全一样！
一阵天旋地转，陆少南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莫景年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他，“少南。”
陆少南稳了稳呼吸，眼前光明重现的时候，正好就是这辆黑车驶上弯道，紧跟着冲出去的画面。
他多么的希望这辆车冲出去的时候只是电影的特技效果，可，根本就不是！
莫景年用力握住陆少南的肩膀，试图通过这样简单的方式给他一丝丝的勇气。哪怕没有任何的用处，但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荻局长，能不能下去？”陆少南突然的一句话，让荻局长的脑子里又连续炸开了几道雷。
“陆少，我们还在制定搜救计划，短期内，估计还不能下去。”
“那要等多久？”陆少南嘶吼。
因为太过激动，脖颈上的血管根根爆起，一双眼睛宛若可以喷火。
荻局长完全不明白陆少南的泼天怒火是从何处而来，他探寻的看向莫景年。
莫景年睨了眼陆少南，示意荻局长借一步说话。
“什么？”荻局长听说车上坐着的是秦臻时，两个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莫少，这事儿可不好随意拿来开玩笑。”
“不是玩笑！”
荻局长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有些同情的看了眼陆少南。
有什么是比痛失心爱女人还要难过的呢？
“我尽量快一些！”荻局长跟莫景年许诺，“但陆少的情绪……”
“我会照顾。”莫景年掷地有声。
然，一个小时之后，陆少南所有的耐性全失，“景年，我们自己找搜救队下去！”
莫景年神情一震，“少南，这么高的地方，你还是等荻局长他们研究出搜救方案吧！”
陆少南猛地横过去一眼，“快去找！”
三个字，完全是吼出来的。
当最后一个音儿幽幽溢出时，陆少南宛若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直接跌坐在地上。
“少南，你也别太沮丧，说不定在监控死角，秦臻已经下车了呢？”
陆少南攥拳，一下一下捶打着柏油路面。很快，拳头便血肉模糊。
“景年，所以，我才想要尽快下去看看。”
他还能够感受到秦臻的气息，仿佛她还对着他笑靥如花。
可很快，这笑便被一双写满“控诉”的眼眸取代。
秦臻是恨着他的！
是他，生生将这么好的秦臻弄丢了！
如果秦臻真的不在了，那么，他也索性不活了吧。
莫景年心一突，握住他的双肩，如同拎小鸡似的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陆少南，你给我爷们一点儿！”
他生怕陆少南本就因为脑瘤的事情而处于崩溃边缘，秦臻出事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少南好像没有骨头似的，身子瘫软。
莫景年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拳，陆少南也没有丝毫想要打回去的意识。
“陆少南，你特么的如果还是哥们，你就给我站起来，站稳了！”
陆少南瞪着他，攥紧双拳，仰天嘶吼。
回声阵阵，传出去极远，听得人心里发憷。
“陆少，我们已经制定了搜救方案，您别急。”荻局长生怕陆少南情急之下会出点儿什么事儿，颠颠儿的跑上前来。
闻言，陆少南眼底的黯然倏然退净，眸子亮的有些吓人。
“陆少，您还好吗？”
莫景年没好气的剜了弱智的荻局长一眼，陆少南这样子，哪里像好？又怎么可能会好？
“会派人下去吗？”
“嗯，我们……”
不及荻局长说出具体的实施方案，他急忙道：“我要下去。”
“陆少，我们已经联系了吊车，您先等等。”
陆少南现在哪里还有耐心去等，摆脱莫景年如同铁钳一般的手，揪着荻局长的领口，“还要等多久。”
荻局长感觉自己有些耳鸣，再继续这样折腾下去，他怕是小命要交代在陆少南的手中。
喉结上下一滑，“陆少，吊车已经往这处来了，您再耐心等一会儿。”
“一会儿具体是什么时候？”陆少南又吼了一句。
荻局长额头上的汗水瞬间如同豆大，“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陆少南缓慢松开了手，荻局长顾不得去整理被他揪皱的领口，如同劫后余生一般吁出一口气。
其余人都同情的看着荻局长，荻局长轻咳一声，脸上又恢复了肃凛神色。
“都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干活？”
众人面面相觑，这吊车还没有来，他们就算是想要干活，又怎么干这活？
陆少南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觉如同一个世纪那么久。
“为什么还没有到？”
莫景年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少南，这里出了事故，你要知道那是吊车。”
陆少南此刻真的感觉自己撑不住了，往下望了一眼，他恨不能直接就跳下去。
刚刚所有的都往好处上想，希望秦臻不要出事。
可假如她真的还在这辆车上，那么，她此刻岂不是孤零零的躺在下边？
有没有觉得冷？
有没有流血？
莫景年一直紧紧抓着陆少南的胳膊，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直接从这里飞身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荻局长一句“吊车来了”终于将陆少南从怔愣之中拽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