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终于靠岸，陆少南竟是失了下去的勇气。
历正霆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
“少南，你相信那个老妪说的是真的吗？”
历正霆如何都不相信。
陆少南拧着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下了快艇。
两人打听了一下，村子里的人都说之前的确是救了一个女人，伤的很重。
具体叫什么，从哪里来，他们并不清楚。
陆少南想要问清楚他们救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秦臻，可是喉咙好似被人掐住，竟是如何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历正霆安抚的握了一下他的肩膀，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来。
几个村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都纷纷摇头。
一下子，陆少南心中升起巨大的喜悦，猛然握住这些人的胳膊，“你们说那个人不是她，是不是？”
因为太过激动，力道很大，那人只觉得好像骨头要被捏碎了。
“当时脸上有伤，糊了血，谁知道是不是她！”
“那么，你们将她送去哪里了？”历正霆清楚的看到了陆少南眸中的黯然，急忙问。
几个村民连忙指着一个方向，“送去刘奶奶家了！”
“为什么要送刘奶奶家，而不是送医院？”陆少南额角的青筋紧绷着，样子看着很是骇人。
“你……”几个村民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陆少南凶神恶煞的，就要转身离开，却是被历正霆拦住。
“抱歉，因为这个人很可能是我兄弟的妻子，所以，他才会如此激动。”
几个人脸色稍霁，其中一个解释，“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即便是快艇，也要好久！刘奶奶懂医术，所以，我们就将人送去她那儿了！”
刘奶奶……打电话过来的老妪……
这些字眼不停的在陆少南的脑子里来回回响着，以至于他的一张脸上毫无血色。
历正霆扫了他一眼，急忙跟几位村民打听了一下要如何去刘奶奶家，这便与陆少南一同往前边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陆少南的双腿却越来越沉。
“少南，还有数米远，总要弄清楚才行！”历正霆始终有种感觉，那个人并不是秦臻。
陆少南反手握住历正霆的手，“正霆，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面对这一切！所以……”
历正霆本就拧成了疙瘩的眉心又皱的深了几分，“陆少南，你给我拿出一点儿勇气来！”
这声音，宛若吼出来的，引来几个村民纷纷探寻的望过来。
陆少南神色极度痛苦，“我怎么去面对？”
他靠着“那个人不是秦臻”的信念好容易来到了这里，可是，当真相即将揭晓时，他却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不管怎样，总有办法去面对的。”
而且，刚刚那几个村民也说了他们并没有看清楚被救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秦臻，因为脸上糊了一脸血。
陆少南现在还没有经过求证，便如此，真的不妥。
“少南！”历正霆握着他的双臂，一字一顿说的极其缓慢，“你听我说，必须要弄清楚，否则，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陆少南眸光闪烁数下，嘴唇亦是颤抖的厉害。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活在一个虚幻的梦境之中吗？”历正霆继续问。
陆少南苦涩的扯唇，“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都活在虚幻的梦境之中，起码，我还有一份希望。”
历正霆毫不客气的甩了他一巴掌，“陆少南，你给我听好了，拿出点儿勇气来，别怂！”
陆少南摇头，趁历正霆不备，快速跑开。
然，这些日子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和煎熬，即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还是没有甩掉历正霆。
历正霆站在他的面前，眸光咄咄的逼视着他，“陆少南，我一直以为你跟我是一类人，我们都是那种无论什么都无法将其脊背压弯的男人！”
陆少南眸中宛若淬了两簇火，死死瞪着历正霆，“所以，你看到了，这才是真正的我，我怂了！”
如果知道了秦臻的真的已经不在，他真的会崩溃。
历正霆颔首，“好，我不逼着你！但是，你别后悔。”
话落，他抬步便走。
陆少南见他一直向前走去，心，慌了。
“刘奶奶家在那个方向！”他追上去。
历正霆怒目圆瞪，“陆少南，说到底，秦臻是你的老婆，不管她是生还是死，都应该由你第一个知道，你现在既然认怂了，那么，我一个外人又凭什么去帮你打听这些事情？”
陆少南脑子里轰然炸开了一道雷，“为什么要这样逼着我？”
“我不是逼你！假如秦臻真的不在了，她一定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抚养小豆子长大成人！”
闻言，陆少南笑的更加厉害。
这笑声太过凄凉，听在耳中，竟是如同刀子剐着心。
历正霆所有劝说的话语尽数闷在喉间。
陆少南双腿“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他痛苦的抓着地上的石子，“她一定恨死我了，那天我吼了她！”
想到那天，陆少南便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世事弄人，为什么之后没有人告诉秦臻他那天那样做是有苦衷的？
想到这些，陆少南顿时有种万箭穿心的痛。
历正霆再度动容，他蹲下，轻轻的握住他的肩膀，“少南，跟我去刘奶奶家。或许，那个人并不是秦臻！”
陆少南全身紧绷了一下，抬眸，目光模糊的看着历正霆，“我怕！”
“不怕！”他抿着唇角，“我在你身边！”
陆少南深呼吸，最终缓缓的站起来，在历正霆的陪同下，来到了刘奶奶家。
当历正霆敲响了刘奶奶家的门，刘奶奶走出来，看到陆少南时，那愕然的表情已经给出了陆少南还有历正霆想要知道的答案。
只是，历正霆还是不肯，也不愿相信。
“陆先生，你还是来这里了！”刘奶奶声音低哑的说了句。
陆少南握住她的手，“不是她，对不对？”
就算那些村民因为脸上的血迹没有看到那个被救的人到底是不是秦臻，可刘奶奶一定看到了。
“陆先生，你跟我进来吧。”刘奶奶摇摇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惋惜。
陆少南突然就好像双腿生根地上，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历正霆沉声道：“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没有不进去的理由。”
陆少南深吸一口气，在他的搀扶下，进去。
中药的味道随着呼吸钻入肺腑，陆少南看着这里简陋的环境，目眦欲裂。
就算秦臻真的被救了，可这样的医疗条件也一定无法将她治好。
历正霆一眼就看穿了陆少南心里在想些什么，用力握住他的胳膊。
刘奶奶从里屋出来，手中捧着的是秦臻当日穿着的衣裳，衣裳破了好几个口子，还染着血迹。
“我将我孙女的衣裳给她换上，可惜了，肚子里……”刘奶奶突然就说不下去。
陆少南霍然将衣裳夺过来，紧紧的抱在怀中。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滴滴的落在衣裳上，晕开。
他将脸贴在衣裳上，纵然过了这么久，他依旧能够嗅到衣裳上残留着的属于秦臻的独特气息。
刘奶奶转过身去，轻轻的拭去泪水。
“陆先生，她走的时候告诉我，不要通知你，但是，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陆少南已然听不到刘奶奶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只是哭，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是哭成了泪人。
声音太过悲恸，即便是刘奶奶，一颗心也好碎成了渣。
“那她现在……”历正霆问。
“这是她的骨灰。”刘奶奶将一个黑布包裹着的木盒子递给陆少南。
陆少南眸光迟缓的落在那个盒子上，手一遍遍的轻抚着。
“陆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好保重吧！”
在刘奶奶要进里屋时，陆少南突然哑声唤住她，“等一下。”
刘奶奶脚步一止，扭头看向她，“她还说了什么？”
如果秦臻说不要告诉他她的死讯，那么，就说明秦臻是恨着自己的。
刘奶奶深目看着他，深呼吸，“她走的挺安详，再没有说其他的。”
陆少南的一张俊脸苍白如纸，全身也好像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历正霆看向他，“少南，你还有小豆子，还有陆氏，你要帮秦臻没有做完的事情都做完！”
陆少南此刻脑子里就好像电影快放，一遍遍播放着的都是秦臻与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我对不起她！”陆少南嘶声大吼着，“我明明可以对她更好的，可我特么的都做了些什么？”
他用力扒着头发，一巴掌一巴掌的落在自己的脸上。
“少南！”历正霆大吼一声。
然而，却是无法遏止住他伤害自己的行为。
“陆少南，你要让她看着伤心难过吗？”历正霆担心陆少南急怒攻心，会出事儿，索性拿起骨灰盒，怒声问。
陆少南的巴掌声骤然停了下来，讷讷的看着他，最后，目光迟缓的落在他手中装着秦臻骨灰的盒子。
“秦臻！”
这两个字，他如同从灵魂深处嘶吼出来，带着十足的伤心，整个人晕厥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