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请你放开!”戚蔷薇双手被陆离光拘束,以她的力气根本挣不开。
“小蔷薇呀小蔷薇,这里只有我跟你两个人,何必这么生疏呢。”
明明是亲昵的称呼,经过他那冷寂傲慢的语气说出来,满满都是讥讽的意味。
她别过脸去,嘴紧紧抿着,眉目间全是难以自持的苦楚。
陆离光眼神顿时沉浸入阴晦的情绪,睫毛微微抖动,而后狠狠甩开她的手。
“这么厌恶我?那可真要恭喜你了,两年都不必见到我,眼前一定会清净不少。”
戚蔷薇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腕,“你……不是说考虑一下的吗?”
他简直快要被她眼中升起的失望和留恋逼疯了。
退后两步,他面上显现出一丝悲戚和衰颓,“戚蔷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对待每个男人都是这样吗,忽远忽近,吊着不放?”
“我……”
不,不是。没有别的男人,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她多想将这些话宣之于口,却又实在不能。只好强忍哽咽颤抖,硬生生吐出两个简单又绝情的字。
“没错。”
得到回复,陆离光反倒没了激动的反应。
他姣好的面容仿佛坠入百年不曾融化的冰川中,棱角分明的脸庞瞬间僵硬。
“这样,那我与你,就这样吧。”
戚蔷薇心脏被狠狠揪住,霎时无法呼吸。
陆离光面无表情地走出楼道,在门前停住。
“很遗憾,恐怕不能遂你的愿。池清此次面上好意带我进军国际,实际上要铲除池霍手下的人,我是他提拔上来的,池清当然容不下我,恐怕这一走,才是真正断送了我以后的路。”
这错综复杂的局,他其实看得比戚蔷薇要清楚。
“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毕竟你当初口口声声说为了我的未来非要离开我,要是在这里夭折,可不就辜负了你?”
陆离光呵笑一声,其中包含了尽数苦涩。
“不过既然已经一刀两断,以后再见时,最好像陌生人一样,谁都别投注目光给谁。”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戚蔷薇只觉浑身无力,沿着墙壁慢慢滑下瘫坐在地上。
手机铃声响起,是池霍打来的,她的手止不住的抖,险些握不住摔在地上。
“您好,池总。”
“戚蔷薇,你帮我做件事。”
“好,您请吩咐。”
听完嘱托,她挂掉电话,仍未从那句“一刀两断”中回过神,扶着墙摇晃着离开了楼道。
……
一个月后,上午九点,莫欢愉站在民政局门口,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池霍要她来的地方就是这里,显而易见,他是打算跟她登记结婚。
这个月她一次都没见过池霍,他在忙什么,她全然不知,还得受他命令没事不许出门。
“愣着干嘛,还不进去。”
久违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未等她回头,池霍先毫不犹豫地向前走。
看着他没有丝毫停顿的背影,莫欢愉不由幻想,要是当年年纪允许,池霍带着她登记时的冷漠身姿,自己会否有所察觉。
两人结婚时才十八岁,远不够法定结婚年龄,只是婚礼办得声势浩大,和正儿八经迎娶进来的没有区别,世人便不去计较这些。
所以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算法律上的“夫妻”。
以至于后来虞小鹂赶莫欢愉走时,将她的行李丢出家门,撕破他们的婚纱照,就这么轻易地剥夺了她“池夫人”的名号。
莫欢愉没有分到池家的一分钱,她也不屑要。
这民政局她算是第一次进。一步步踏上阶梯,一步步愈发沉重。
只要签下字,盖了章,往后想逃想后悔,都会被重重束缚。
意识到这一点,莫欢愉登爬楼梯的脚步猛地停驻,心绪顿时杂乱繁琐。
死过一次,尝受过呼吸停止的感觉,她对生命的定义有了些许变化。
池霍在桥上放开了手,莫欢颂已经死了。她当下虽震惊,但意外容易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莫家彻底的支离破碎,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承载一半莫家血缘的莫缓迟,并不认她做母亲。
池霍虽然提出照片可能另有隐情,但可以证明的证据根本见不到影子,没有丝毫线索。
她不是不信他,只是如果再来一次痛彻心扉的经历,却仍是毫无意义,那苟活在别人的掌控中,根本不是她莫欢愉会做的选择。
这是最后的一刻,迈进去,就和踏入莫欢颂为她造筑的牢笼没有半分区别。
如此想着,莫欢愉在原地站定,抬头仰望高阶之上的池霍。
那个五年间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即便仇恨也无法掩盖抹去的人。可以说她此刻还活着站在这里,有九成的原因,是因为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莫欢愉的情根竟如此深种。
见她迟迟不跟上来,男人回过头,看见她美丽却饱含苦涩的笑容。
那如和煦春风般融化冰雪的干净容颜,清澈直击心扉的目光,纠结地望向他。
池霍忽然有种错觉,莫欢愉下一秒就要真正离去。
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他迅速折返回去,在距离她三个台阶的时候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看着她那复杂的神态,他莫名有些慌张,但面上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
“怎么,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她摇摇头,“不,没有。”
池霍眼底闪过一线明亮的光,他的心随着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安定下来,暗暗顺了一口气。
“那还等什么,快走。”
莫欢愉再度迈开脚步,只是此时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放不下就放不下吧。莫欢愉想,痛苦就痛苦,仇恨就仇恨,莫家的事,池霍的事,一件都放不下也不要紧。
毕竟他是真的认出了她。哪怕在订婚宴的会议室里,他并没有留下她。
但池霍还是为她而来了,在莫欢颂和莫欢愉之间做出了选择,甚至跳海救她,为她受伤。
无法逃避的感情再次复苏,不可抑制地萌生出小小嫩芽。
而刚刚他回头的那一瞬间,那张脸,那个表情,让她一度荒唐地觉得被池霍掌控也没什么大不了,困在他的牢笼中或许也是一种归宿。
“真蠢。”她喃喃自语,嗤笑一声。
签了名字,并排拍照,盖下印章。这一次,她是实打实的池夫人。
手握红皮本,莫欢愉有些出神地翻看,上面一对笑容温和缱绻的男女,仿佛是另一双绝代佳偶。
“晚上八点,城中心南华街荧幕下,准时到。”丢下这么一句话,池霍匆匆离去。
今天还有别的安排?莫欢愉一头雾水。
攥紧结婚证,她闭上眼睛屏气凝神,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一件又一件繁琐沉重的磨难向她冲来。
……
十小时后,莫欢愉准时出现在南华街。
这条宽阔的街道是整个南商城最繁华的地段,每天的人流量数目庞大,车水马龙纸醉金迷,时间和金钱都在它其中被随手肆意挥霍。
十字路口处有幢高耸的建筑,莫欢愉抬头看得见云朵,却看不到楼的顶层。
大楼二十多层处镶嵌了一块巨大屏幕,那是每日播放新闻的地方,也是所有商家拼命争夺的宝贵广告位。
夜幕覆盖,她身穿白色风衣,入春四月,天气反复无常,今日难得暖和,她腿上的伤口现在站着也不会痛了。
左右顾盼,不见池霍身影,周边人群络绎不绝,莫欢愉闲着无事,打量猜测起每个人的职业和心情。
南商城一直都是表面热情,内里冷漠。身处其中的人们形形色色,看上去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但实际上无一不在为生计或某些烦心事劳心奔波。
莫欢愉活动活动脖颈,站了已经将近半个小时。
忽然人声鼎沸,身边忙碌经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她正疑惑,突然“嘭”的一声,身后绽开一束艳丽的光亮。
蓦然回首,看到天空中盛开的烟火,闪动的绚烂让整个城市的灯光黯然失色,将漆黑的夜幕照耀得如同白昼。
今天是什么盛大日子吗?莫欢愉专注地欣赏烟花,没注意到身后何时站了一个人,帽子和墨镜被顺手拿掉。
她急忙捂住脸,转过身透过指缝想看那人的面貌,然而入目的是健壮宽厚的胸膛。
莫欢愉刚抬头,他却突然单膝跪下。
“放下手吧。”男人凉薄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突兀的温情。
捂着脸的手瞬间僵化,她呆愣地挪开,看见池霍柔雅的微笑。
路人开始惊叹,“这不是城池影视公司的池霍池总吗!他怎么跪下了!?”
“哎,你看那女人,好像不是虞小鹂啊?”
“那是莫欢愉!竟然是莫欢愉!”
“他们在干嘛?池霍手里还拿着一束花哎,好像还有个小盒子……难道他要——!?”
那束繁密的紫色花朵在他手中娇艳地盛开着,中间放着一个水晶石般剔透的小盒子。
莫欢愉茫然地看着他,有些痴醉。人群逐渐将他们围绕,她在中心不知所措。
待到人们拿出手机开始拍照摄影时,池霍拿出花蕊中的水晶盒轻轻打开,里面安放着一对戒指,与众人想象的钻石和白金不同,那是黑色乌青、甚至有些丑陋的对戒。
他轻启唇齿,眼波微转。
“欢愉,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