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将他们赶出了府,但嫡系等人面上说的总是好听的。
风瑾还记得,当时那个孤独无助的女子坐在床榻前,半抱着昏迷不醒的瘦小孩童,原本清澈的眼中满是血丝。
漫无凌等人没敢亲自过来,指派了当时的双笙领了几个前院的婆子来到瑾华苑。
双笙一行人站在离他们好几米远的地方拿着手帕掩住口鼻,脸上满是嫌弃与不屑的对风瑾说道:“夫人仁慈,知道小少爷病的重,瑾华苑又偏僻地不见光,所以命奴婢备了马车在院门外等候,让二小姐跟小少爷去府外清净点的地方静养。二小姐还是赶快收拾一下,随奴婢出去吧!”
之后不等风瑾说什么,便急匆匆的跑出房去。风瑾在屋里透过敞开的院门,看到她们出了院门跑出好远才停下来,心中一阵心痛和唏嘘。
最后她还是认命地随着马车走了,那时候的阿越被风瑾派去临近国都的一个小城里,为的是陪伴她那年老多病孤身一人的外祖母最后一程。车夫看着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的弱女子和重病的孩童,驶离国都之后便开始懒得伺候,最后随意找了间破庙便将风瑾姐弟俩赶下了车。
马车走的就是阿越所在小县城的路线,可是还离得很远。眼看这边荒郊野岭,风瑜的病情再也耽误不得,风瑾着急了。情急之中她想起自己幼时曾随着去世的娘亲来过青竹榭,最后身体同样孱弱的风瑾咬了咬牙,一把将还在昏睡的风瑜背了起来,凭着记忆连走几里路,最后终于在天黑之前平安到了阿越所在的青竹榭。
到了青竹榭,阿越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哭。外祖母已经虚弱地下不了床,可是意识还清醒的她听完风瑾的阐述一双老眼也湿润了起来。而身上没有丝毫干粮与水的风瑾早已经累坏,心中来不及多想,却暗自庆幸这么多年来这边的路都没有太大变化,不然她跟风瑜就真的死在荒山之中了。
“的确有毅力,也是个善良重情义的。”可惜啊,最终还是死在了嫡系手中。想到这里风瑾不禁惊叹一声,窝在她怀中的风瑜没听懂,愣愣地抬头望向她。风瑾只是笑笑,没有多做解释。
风瑜和风瑾虽然没有在外祖母赵氏身边长大,可她只有一个女儿,却在嫁入将军府之后的不久便因难产而死。这些年来她孤苦无依,对风家和风天灼有怨,对风瑜姐弟俩却是异常疼爱的。
可是好景不长,风瑜在风瑾的细心照料之下很快恢复了身体,赵氏却渐渐撑不住了,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人世。
在那之后风瑾跟阿越将赵氏的后事安排好,留在青竹榭住了一段时间。期间风瑜也问过她问什么从府中来到这里,风瑾只道是她带他出来散散心。
青竹榭在县城南面的一座湖边,算不上太偏僻却也幽静自在。漫无凌本来也只是想将她们赶出府自生自灭,直到后来风天灼回府后说什么也要见到庶出姐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才派人去找他们。原本风瑾都不打算再回到风家,哪成想去集市上买菜的阿越却正好碰到了风家正在寻他们的一行人这才随他们去了。
“留在府中一刻也不得安生,瑜儿要不要再去临县避一避?”风瑾低头,对风瑜柔声询问。
风瑜一听,兴致瞬间又高了几分,兴奋地急忙起身问向风瑾:“真的吗?瑜儿想去很久了!”
青竹榭只是间湖水边上的小木屋,虽然那时候还小也不懂什么好与不好,可是他却感觉得出在那里与在风家是不一样的。他喜欢在那里的感觉,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连呼吸都带着草木绿水的清新。不得不说,外祖母还活在世上的时候,他们真的在那里过了一段顶快乐的日子。
见到风瑜这般高兴,风瑾倒是有一些吃惊。想当初风瑜被她拉上回风家的马车时,他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舍与难过。那时风瑾还以为风瑜根本就不喜欢在那里住着的日子,现在想来,幼小的他只是早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并且知道没有办法去挽回而已。
“既然如此,那瑜儿想要什么时候起程?”风瑾朝他浅浅的笑,窗前的光温柔地笼罩在她的侧脸上,看上去竟然有一丝恍惚的不真实感。
风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自然是越快越好……”话音刚落,他兴奋地小脸突然又蒙上了一层失落和顾虑,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又抬起亮晶晶地双眸,压低了几分声音接着问道:“可是现在府里这样乱,爹爹又在气头上,姐姐要如何说服爹爹陪瑜儿去青竹榭呢?”
风瑾一愣,然后又笑了:“瑜儿可以让小茹和阿越陪着啊!”
听完风瑾这满不在乎语气轻松的话之后,风瑜突然沉默了。半晌,他终于重新抬起头,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他的小嘴张了张突然说道:“那瑜儿不去了。”
“为什么?”风瑾笑容有些僵在了脸上,反问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瑜儿想跟姐姐一起。”风瑜淡淡的回答,一张小脸上竟然有些看不清表情。
风瑾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瑜儿啊……乖,姐姐随后就来。”
一番劝慰之后,风瑜总算是答应了先自己一个人去青竹榭待着。风瑾向苏华蚀借了两个手下,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随阿越和小茹陪在风瑜身边。反正风家没有人知道那木屋的具体位置,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也不那么容易波及到风瑜。
这边风家依旧在到处找柴世的空当,柴世却先一步被苏华蚀命人绞杀在了月合台。风瑾暗叹一声,为柴世感到惋惜的同时又尽量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她原本也想阻止这悲惨的一幕,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任何办法。
柴世被绞杀后尸首悬挂在月合台原处三日,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尸首慢慢的也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来来往往的人们见到之后都捂着鼻子嫌恶的绕道走,而且无一例外不是皱着眉头骂都是因为漫抚倾不检点而招惹出来的事情。
风瑾知道此事一出又要惹得府里一阵乱,索性找到风天灼避重就轻的禀报了几句之后,便想着将风瑜送出府里去。
风天灼虽然心情查到了极点,但也明白知道这段日子府里不得安宁。风瑜是庶出却也是他风天灼的儿子,小孩子总在府里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心里多多少少也会受些影响,于是也就没有多做阻挠,让风瑾去做了。
果然,风瑾才刚将东西收拾好把风瑜送了出去,之后漫抚倾便受不了地跑到了风天灼所在的书房大哭起来,谁都拦不住,显然又是受到柴世死了的证据。
风天灼见到一向骄纵蛮横的漫抚倾也丝毫没了嫡女的风度,反而毁了他大半辈子的荣誉,一气之下便怒吼一声“孽子”,然后摔门而出,直奔宫中摄政王寝殿请罪了。
“风瑾,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漫抚倾今日不能得偿所愿,就是毁,我也要将你一同毁了!”漫抚倾一个人跪坐在书房的地上歇斯底里的怒吼,依旧是朝着风天灼方才坐着的位子。她满脸的怨气和狠毒,恨意比以往任何一次来的都要凶猛可怕。
漫无凌在书房外面将里面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同样也看见了风天灼是如何不将漫抚倾这个女儿的幸福放在眼中的。她恶狠狠地眯起双眸,心中揪的生疼。她为她的掌上明珠宝贝女儿抱不平,可她也觉得女儿的话一点都没错。
虽然柴世跟漫抚倾闹出来的事情,是她想要陷害风瑾没有成功,可是这同样是因为风瑾那个小贱人太狡猾。她的女儿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全部都是因为庶出的贱人,她发下毒誓一定要为她的女儿报仇!
她就不相信了,她堂堂梁朔将军夫人,风家的正室兼“掌权人”,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得!
苏华蚀办完事情之后便不声不响的去了风家。
风瑾在最开始的时候听到南翊问她,“若柴世死了人们最先怀疑的凶手会是谁”时,她还以为苏华蚀他们只是悄悄将柴世杀掉,在国都随意找个角落将尸体丢了去,然后让世人自己往风家身上思量。竟没想到他们做事倒是光明磊落,直接将柴世当中处以绞刑还曝尸三日,生怕别人不知道柴世那玷污准世子妃的罪名是千真万确的。
去到风家之后苏华蚀先到前院准备见见风天灼,不曾想风天灼竟然进了宫,这才跟漫无凌坐了一会。按理说自己的女儿出了这等事,漫无凌应该憔悴哀伤、难过不已,甚至全程跪在地上求着苏华蚀给漫抚倾一次机会才是,谁知苏华蚀见到她时,漫无凌竟然一直心不在焉的在想着什么。
风瑾去到隔壁,吩咐了几个丫鬟每天依旧要打扫风瑜的房间之后,便一个人回了屋里。阿越和小茹都不在,风瑾想了想之后走到了门口,让李妈妈找了个院里平日里还算机灵的丫鬟跟在身边。李妈妈点点头,便转身离开门前去办了,风瑾刚想转身进屋,却突然感觉到院门外又道带着强烈恨意的目光在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