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萌，到现在你还不懂吗？你认识他，这就是你的错！”仙灵门仙尊打断她的话，“你还是赶紧选吧，如今的你还有一年便可在飞天山结业，为了你的前程名声，是仙是魔一念之间，你可不要选错！”
“小萌，把剑拿起来！”身后，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
叶小萌转过头去，见是雁双儿一脸焦急，转过头，秦素烟、苏云阳、萧少殷、陆远山，还有许多曾经同窗两载的师兄弟姐妹们，全都站在那里，殷切地看着自己，似乎都在劝她拿起那把刀。
叶小萌低垂下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让她拿刀对着为她豁出性命，救她于水火的人，可能么？
难道单纯就为了保全自己，便要杀了她的救命恩人，杀了她喜欢的人？
绝不可能！
不过就是满身修为。
罢了，散了就散了，大不了，回到五年前，回到重新认识帝无痕的那一天，重新开始。
她抬起头来，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缓慢开口道：“我选后者。”
“冥顽不灵，孺子不可教也！”白幽愤而起身，满面怒容，“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来人，行刑！”
两名执法弟子拉起了叶小萌，将她捆绑到一旁的石柱之上。
石柱的四面有四只神兽，叶小萌知道这个地方，表面上看是个行刑之地，其实也是个杀阵。
为的就是防止石柱之上的人发狂、发魔。
一道光亮从头顶照射了下来，叶小萌抬头，才看见头顶之上出现了一块巨石，而那些光亮正是从巨石上落下，罩住了她全身。
然后，忽然就发现自己的灵力用不上了。
四面光芒尽数朝她笼罩过来的时候，她看见自己脚下出现了一个八卦图，而她正处于八卦图的死门。
“行刑。”白幽一声令下，另一边，那向来先少说话的仙鬼门仙尊从座位上下来，接过执法弟子递上来的一碗水一样的液体走到叶小萌面前。
叶小萌看向那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飞天山两年，她也曾见过这位仙尊无数次，但这位仙尊似乎脾气古怪，除了正常的授课之外，听说他从来不多说话。要不是课上讲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眼看仙鬼门仙尊手里的东西就要泼到叶小萌身上，后方，忽然有人冲上前去，跪在地上：“仙尊开恩，小萌虽与魔尊相识，但也是涉世未深，被魔尊蛊惑，还请魔尊看在她心地纯良，从未做过什么害人之事上，网开一面，绕过小萌！”
苏云阳的声音直直落在四位仙尊的耳中。仙鬼门仙尊闻言没有动，只是将目光投向身后，其余三位仙尊的所在处。
“求仙尊开恩啊！小萌平日待人接物向来和善，有什么好的都愿意与我们分享，但凡出去任务，有危险她都是第一个上！她不选第一样纯粹只是因为她心地善良，并非要与魔族勾结啊！”
雁双儿也敢上前。
叶小萌眼底微微湿润，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此刻，那些平日里与她有些交期的师兄弟姐妹们都跪在地上为她求情，而上位，三位仙尊都没有说话，然现场的气氛却已经死凝。
“路是她自己选的，走不走也由她自己决定。叶小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白幽的声音落下。
叶小萌勾起唇瓣，荒凉一笑。
她转过身看向师兄弟姐妹们：“多谢大家了，相识一场，出生入死多回，在今日能得大家这般相待，我叶小萌三生有幸。”
她说到这里，唇角一勾，神色坦荡，“但做人不能背信弃义，不能不知恩图报。魔尊待我有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选一。辜负大家了，对不起。”
“小萌！”苏云阳急道。
叶小萌转眸看向他，停顿了片刻才道：“大家都请回吧，这样的场面，你们还是不要看的好。”
刑罚继续实施。
叶小萌这才知道，那一碗凉液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身体周身的血液冰封，再使不出任何力气，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在四肢百骸游走，穿透每一寸经脉，直至所有的经脉都被那东西包裹之时，仙鬼门仙尊一道剑光打过来，然后，刚才那些冰冷的东西好像一下子有了生命，开始在她的全身游走，痛得叶小萌惨叫一声，顷刻没了半点力气。
仙鬼门仙尊见状，便伸出手来。无数灵力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抽走，他动作没持续一分，叶小萌便赶紧自己的身体越无力一分，而那些灵力的抽离就仿佛是将自己的血肉剥离身体一样，痛得她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了半点力气。
身后，师兄弟姐妹们的声音惊恐而惨烈。叶小萌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子，只知道，自己的意识都在抽空，就仿佛要死了。
“嗖。”却忽然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衣袖中飞了出来，叶小萌只看见一团黑影过去，顿时明白了什么。
口型喊着“墨墨”，她却已没有任何力气喊叫。
只见得墨墨飞身朝着仙鬼门仙尊扑了过去，一口就要咬上他的肩。
仙鬼门仙尊猝不及防，当即挥手，一道灵力将墨墨抚落，打倒在地。
墨墨哀叫一声，却不肯罢休，再一次飞身上前。
“孽畜！”只听得仙鬼门仙尊口中蹦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然后一道剑光朝着墨墨砍了过来，墨墨的身体顿时在半空中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坠地，惊得叶小萌大叫。
“墨墨！”她看向仙鬼门仙尊，“仙尊，求您，求您放过墨墨！它是无辜的，它只是护住，你让它来我身边，我保证将它缩进空间，不让它出来！”
“这猫……”却在这时，仙灵门仙尊凌芷发出疑惑的声音，“这好像不是猫。”
其余仙尊闻言，也认真看向地上吐血的墨墨。而此刻，墨墨从地上起身，露出一口獠牙，忽然间身体就发生了变化。
“九命灵猫！”凌芷猛然发出声音，满眸透着不可思议，“这不是天帝身边的九命灵猫，后来赐给了凤君……是魔尊的猫！”
“既是魔物，那便留他不得！”白幽猛然从座位上起身，一个挥手，便有一道光朝着墨墨跑来。墨墨一面躲避，一面围着叶小萌转，却就是不肯离开。叶小萌见状，几乎哭了。
“住手，你们住手！”她看向堂上的白幽等人，“你们如何处罚我，我没有怨言，亦甘心领罚，可墨墨没有过错，它只是一只猫！不论它从前做过什么，从跟我的那一刻起，它从来就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它身为魔物，现在没做不代表以前没做，也不代表以后不做。生而为魔，就应该消灭！”白幽的声音道。
叶小萌顿时就怒了：：“仙尊，你们不是说，普度苍生，维护人界和平才是飞天山的职责么？既然你们普度苍生，那为何，连一个改邪归正的猫都不放过！”
“你不是它，如何得知它改邪归正？还有，如果它真的改邪归正，那就褪去一身魔气，归入正统！”
“魔？正统？”叶小萌悲怆地笑了，“什么是魔？什么是人？什么又是正统，正与邪，是如此划分的吗？有些人，表面上看着正人君子，其实比魔还要凶狠，而有些魔，却在做着帮助苍生的事情！四年前，若非魔尊降临天狼学院，帮助飞天山赶走了那些挂着魔族名义的妖物，人界能有今日太平？”
“曲家堡真正的丧尽天良的魔物，你们不去追踪，却逮着一个早已改邪归正的猫痛下杀手，白仙尊，我敬您为仙药门仙尊，敬您创立了医药阁，可为何，身为医者的悬壶济世，普度苍生，我却丁点都没有在您身上看到！”
“放肆！”
一道长鞭破空而来，在叶小萌身上留下一道重重的痕迹。叶小萌身形一软，若非绳索的捆绑，她早已扑倒在地。
旁侧，陈柯和凌芷的面色都有几分不忍。
而后方，那些师兄弟姐妹们，有的已经哭了出来。
“小萌，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雁双儿在那里大哭。
“我要说！如果仙尊真的连一只改邪归正的猫都容不下，那这飞天山仙门，我不入也罢！”
“啊——”她猛然嘶吼一声，催动灵力冲破那包裹的液体，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是割肉换骨之痛。
“嗖。”无数冰刃从身体里破体而出，穿过皮肤在她素白的衣衫上留下点点血迹。霎时，她整个衣裙犹如盛开了冬梅，在一片素白之中红得娇艳，红得触目惊心。
“小萌！”脸萧少殷也被这一幕惊呆了，而那里，冰刃破题的那一刻，叶小萌已经挣脱了石柱，摔倒在地。
长发铺满了她整个后背，落在她纤弱的身板上。叶小萌动了动手指，那里，鲜血如注，再无半点灵力。
“……还给你们了。”她裂开唇角，艰难地从地上起来，众人这才看见，她不止浑身上下都是血迹，脸眼睛之中也渗出鲜血，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似承载了冰川，泛出幽冷光芒。
慢慢的，那道幽冷之光笼罩了她的全身，仿佛流动的水流，环绕着她的身体循环。
众人震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一切似乎似曾相似。
就连上位的四大仙尊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是……”陈柯眸底满是不可置信，也正在此事，那一直围着叶小萌的墨墨突然身形一动，没入了叶小萌衣袖之中。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天上突然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整个天空风云变幻，一瞬之间，电闪雷鸣。
“这是……”凌芷看着天空黑压压的云层和雷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天了？”
叶小萌抬起头来，看着天上黑压压的黑云。唇角勾起一丝微凉的笑。
这是老天爷要下雨了吗？
是不是，也在为她不公？
什么仙，什么魔，她就没见过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本以为，飞天山这样的圣地，盛载的该是德高望重的仙人，可亲自走一遭才知道，不过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虚伪之徒罢了。
倒不如魔族狂妄、实在！
“是魔气，魔气！”
忽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闻声看去，这才瞧见黑压压的乌云之上居然站立了一个又一个的魔兵。而为首之人，一袭黑衣，飞身而来，四周的黑云笼罩成为他的陪衬，在他身后呈现出张牙舞爪的龙腾。而他踩着那些龙腾，缓缓停落在了叶小萌身边。
一伸手，一圈人。帝无痕已将叶小萌抱进怀里。目光看见她身上的伤痕，分明有血刃之色划过，下一秒，他低头将叶小萌紧紧抱进怀里：“让你受苦了，萌萌。”
叶小萌说不出话，只想抱抱他。
可手腕太疼了，手指也疼！
她动不了。
“你……怎么来了？伤势好了吗？”她喘息着问出声，却感觉已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帝无痕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她面容之上的血痕：“我没事，我不会有事。你放心，那些伤你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转过头看向后方，肃杀之气从他身上倾斜而下，惊得近在咫尺的仙鬼门仙尊都倒退一步。
风将他的墨发吹散，黑袍与青丝一道，在空中猎猎作响。而男人眼底，无尽肃杀之气迎面而来，一扬手，已是直接将近在咫尺的仙鬼门仙尊吸入手心，五指掐上他的脖子：“道生，我以为，你是最心慈手软的那一个，却没想到，你竟也变得这般残忍！”
“凤……凤君。”聂道生抖着唇，并不是被他的威严吓到，而是此时此刻，根本无从回答他的话。
“凤君，别伤害道生！”陈柯从身后上前，却被帝无痕一个眼神制止。
他立在原地，急切道：“道生是你一手带大，你深知他的品性，但如今你以归入魔道，正邪不两立，他出手不过只是立场问题。”
“哦？是么？”帝无痕幽幽的笑，“那就别客气了，打吧。”
他退后半步，云端之上的魔族魔兵一个个飞越而下，直接冲进公正堂便厮杀了起来。
执法弟子第一个挡在前头，与那些魔兵拼杀，而下方，之前那些还为叶小萌惋惜的弟子们不得不一个个加入战斗，弟子魔兵的入侵。
场面打乱的时候，帝无痕抱着叶小萌将她放倒在地上。看她已是轻阖双眼，毫无力气的模样，他温柔的伸出手来，将身上的披风扯下将她包裹，同时理着她凌乱的发丝，然后执起她的手，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传给她。
“不用。”叶小萌低声握住帝无痕的手，往他怀里入了几分，“我的伤，死不了，你不要为我浪费灵力，不然，你会打不过他们。”
“他们？呵。”帝无痕冷笑一声，“区区几个手下败将，不足挂齿。”
叶小萌盯着他完美脸容上的狂傲之色，忽然就勾唇笑了起来：“从前知道你是魔尊，我总觉得不大相信……现在瞧着，倒是有些像了。”
“嗯？”帝无痕深扬眉梢，“哪里不像？”
瞧他这副模样，叶小萌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来。可这一笑就牵动了伤口，疼得她浑身都蜷缩起来。
“嗯……”她呻吟了一声，却在帝无痕想要查看她伤口的时候，再次手上用力，将他抱紧，“帝无痕，谢谢你来救我。”
她不想多说被捆绑在石柱上接受废去修为的惊恐，也不想多说自己这满身伤痕的疼痛，更不想说，自己在那一刻有多期盼他能来。
直至他来了，如天神一般抵挡在她面前，为她挡去所有攻击所有蜚语流言，将她护入怀中，那一刻，她才知晓，原来，能站在他身后竟然也会如此开心快乐。
从前，她一直不想依靠他这个肩膀，可是现在，她想靠一靠了。
幸好，一切都不晚。
帝无痕揽着她，听她在怀中微弱却均匀的呼吸声，眸底掠过心疼之色，然后，换换低头在叶小萌唇边落下一吻，这才抱起她，转身看向那一片混杀的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