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焱，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们谁死都是一个人！”
“不，你们不是！她是她，你是你！”他的声音忽然又浑浊了下去，大吼道，“她占据了你的宠爱，占据了你的人生，你就不恨她吗？！她不是你，阿姐，你看清楚了，她不是你，她是帝无痕的女人，她还给帝无痕生了孩子！你拼死救下的男人如今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你受得了吗？！我这是在帮你报仇！报仇！”
“我不需要你报仇！”晚音也大吼道，“冥焱，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听到这两个字，冥焱歪了头，刚才还混沌的声音一下子又清澈了下去。
他抱着自己的头，疯癫一般地低声哭了起来，“从前……从前我也不是这个样子啊！阿姐，我没有脸了，我现在用的身体甚至都是别人的，你看不到吗？”
“我知道，我知道！”晚音连忙上前一步抱住他的头，“你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不是说好了，阿姐会陪你一起想办法吗！”
“阿姐……”冥焱将脑袋埋进她颈窝，孩童一般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晚音才哄诱一般的道：“冥焱，放过小萌好不好，她是阿姐的一部分，若是失去了这部分残魂，阿姐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神，也永世入不得轮回了！”
“我也不想……”冥焱仍旧苦着，“可魔神要她，她若不死，死的便是阿姐你！我好不容易才得来她的行踪，将她弄来，若是阿姐你真的走了，我怎么办？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晚音忙道，“你别激动，这件事我们先缓一缓，我来想想办法好吗？”
冥焱终于不再说话了，等晚音把他安抚好，让他离开，她才飞快地来到叶小萌身边，将她的铁链解开。
“小萌！”被解除束缚的叶小萌已经体力不支昏倒在她怀里，晚音看着叶小萌的脸，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用灵力帮她修复身体，叶小萌脸上破损的地方在她的医治下迅速长出一点粉嫩的皮肤，可尽管这样，那半张脸也是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而指痕所在的地方便是道道疤痕。
她的脸毁了。
晚音说不出话来，只是背起她，将她带到自己的住处。
“小萌，喝药！”
叶小萌清醒过来的时候身居一间女子闺房之内，近在咫尺是晚音绝美的脸容，那双清澈的双眸如一汪碧水，正静静看着她，眸底透着怜悯。
叶小萌起身，才发现自己脸上被包裹了纱布，伸出手来摸了摸，虽然还有些疼，但已经没有之前刚受伤时的感觉了。
她看着晚音，接过碗来。
“谢谢……”
“谢”字出口，她神色一顿，握着药碗的手都发白了。
“你别难过，你的嗓子受损肯定只是暂时的，等回去让佟医神尊帮你看看，他肯定会有办法医治好你的嗓子和脸的！”
叶小萌抬起头来看向晚音，瞧见她眼底的难过忽然对着她笑了笑。
“你别急，我没有难过，能保下一条命已经算是万幸，毁个容，伤个嗓子不算什么。”
晚音看着这样子的她却忽然大颗眼泪往下掉。
她忽然伸出手来抱住叶小萌：“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说你已经被带上了祭坛，所以……是我的错，我去晚了！”
叶小萌只是点了点她的肩膀，示意她松开自己，而后摇了摇头：“没有，其实说起来，这一切也算是命。我因为你来到这个世界，长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得了你心爱的人，现在，是我该还的时候了。”
晚音这一次终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明明她只是她的一片残魂，可她却一次又一次被这个女子的坚韧，纯良所打动。
她明明已经拥有了帝无痕的爱了，甚至她可以确定帝无痕不可能去离开她，可她还是对自己说出退出的话来。
她明明只是一片残魂。
可这片残魂却活出了自己的坚韧、自己的光彩。
即使守着一隅之地，她也在努力发光发热，不依附任何人，这是她从未曾见过的一种心性，也是她心底十分向往，却偏偏做不到的心性。
一个女子，该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自己的面相声音一点都不在乎。
而且这样的时候，她还能坦然说出“还给她”的话来，没有任何抱怨和不甘。
她身为残魂，却在用自己的方式证明她并非残魂，而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晚音越想越觉得心头情绪难以抑制，她一时竟不知是为她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
这样一个女子，谁不心疼？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过是命运造化弄人，却被迫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她活得仿佛自己的替代品，看似得到了她的荣华宠爱，可只有她知道她经历的是什么。
世间最痛，无非断舍离。
可做不到的，也是断舍离！
亲手斩断自己与帝无痕的情缘，让他归于她人怀抱，此为断。
推开生死相依的丈夫，舍去魔后、上神之位，归于飞天山的闲散之客，此为舍。
与亲生骨肉分别，亲手抹去孩子记忆，让她永生永世也不会记得自己，此为离！
断舍离，她做得决绝，做得不拖泥带水，连这张还给她的脸也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可她却忘记了，从一开始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是什么人，从一开始让她被迫承受这份命运的又是何人！
“你别哭了！”
叶小萌将已经空了的药碗递给她，语气清幽道：“你哭得这么伤心，我也要哭了，可我不想哭，眼泪沾湿伤口太疼了，我怕疼！”
她眼珠子缩了缩，似乎是真的太怕疼痛，可是刚才冥焱毁她脸的时候，她连尖叫都没有。
晚音泪眼模糊，连连点头：“好，我不哭，不哭！”
她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冥焱那边我来想办法，如果有机会你就逃走，不用管我，不管怎么样，他不会杀我的！”
叶小萌看着她咧了咧嘴角，点了下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