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怔了怔——怎么回事？晚音已死，她的元神怎会在这里？只是这元神稀薄，根本就是即将灰飞烟灭的征兆。
帝无痕看向冥焱。
冥焱忽然歇斯底里冲了过来：“还给我！”
帝无痕将灵囊举高：“所以这就是你之所以让战戟杀晚音的理由？因为晚音的那副躯体里只是一缕残灵根本就没有元神，所以她的身体才会那么虚弱！”
“要你管，把灵囊给我！”
帝无痕却仍不给他，只是举着灵囊：“那你可知，元神离体太久便不可能存活，就算是有灵囊装载确保不散，但一旦身体死亡，元神感觉不到主体的生灵之气，它一样会消散！”
“你胡说什么！只要我装了阿姐的元神，她便不会死，日后我随便找个人给她安上元神，她就会活过来！”
帝无痕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冥焱，我是该说你愚蠢，还是该说你太有想法？你如此异想天开的行径究竟是谁教你的？还有，难道教你的那个人就没有告诉你，元神不是三魂七魄，用灵囊根本固不住元神，只有佟医神尊的七昧神炉才能确保元神不散。”
“不可能，他没有理由骗我……”这句话呢喃讲完，冥焱忽然睁大了眼睛，“你骗我，事情根本不是如你所言。”
帝无痕看着他，眼底悲悯，一字一句道：“终究是你，害了晚音。”
“不——”冥焱嘶叫一声，一把夺过灵囊。
他将灵囊打开，盯着里面稀薄的元神道：“阿姐，你告诉我，你不会死的对不对？我找个人给你安上元神，你便能在那个人身上醒过来对不对？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抖着手，松开灵囊，便看见元神从灵囊里缓缓飘出，只是当它接触到外面世界的时候，只一瞬，刚才还稀薄的身体忽然变得透明，然后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阿姐！”
冥焱尖叫一声，想去抓住她，可空气中早已没有了元神的影子，连一丝气息也无。
冥焱忽然间就癫狂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是你在骗我，阿姐不会死，阿姐怎么会死！是你骗我，都是你骗我！”
他扑身朝着帝无痕袭来，帝无痕闪躲着他的攻势，满目凄冷地看着他。
“冥焱，晚音彻底的消失了，从此这个世界不再可能有你阿姐了！”
“不——你撒谎，你骗我！你……”
一把利刃刺穿他的腹部，冥焱低下头，是叶小萌的霜华。
他身形颤了颤，伸出手来去摸霜华。
“阿姐……”
他口中念念有词。
可霜华却毫不犹豫又入了他身体一分，发出“扑哧”的声音。
帝无痕看着霜华剑，抬起眼看向神龟的地方。
他知道，那里有叶小萌。
“阿姐……”
冥焱还在念念有词，可此生再也无人回应他。
他忽然咧开嘴笑了，口中大口大口涌出鲜血。
帝无痕看着这一幕，仍旧丢出剑来。
剑心在他心口走了一圈，刺穿了他的心脏，帝无痕看着他：“晚音千错万错，皆因救了你，冥焱，终究是你害死了她！”
如果说身体上的重创根本不足以杀死冥焱，这句话犹如是最后一柄利刃。
冥焱眼底缩了缩，终于缓慢跪地。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时幽冥谷时的一幕，年轻的少女眼底都是赤城地看着他，她说，跟我走，从此没有人敢欺负你。
后来，他跟她走了，从此以后真的没有人再欺负她。
可是她呢？
“阿姐，冥焱在这里啊……”
可你去哪儿了呢？
“噗通！”
冥焱的身体倒地，五大魔器因为失了主人的掌控，一下子失去魔光“噗通”一个个坠地。
帝无痕看向忽然太平下来的整个血海，终于转过身看向了神龟的方向。
神龟“嗷呜”了一声，然后忽然一低头，吐出了什么东西。
然后帝无痕便瞧见叶小萌的身体翻滚出来。
他顷刻飞身而起，接住了叶小萌。
“萌萌……”
一眼便看清了她胸口空着的地方，仿佛刚才那一刻重现。
帝无痕拥着叶小萌，看着她苍白的脸，一遍遍温柔地唤她：“萌萌，醒醒！”
一切仿佛回到了刚刚从幻境醒来时的场景，帝无痕声声担忧又急促地唤她。
叶小萌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终于是咧开嘴笑了下。
“你……不讨厌我了吗？”
帝无痕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他贴着叶小萌的脸，低低唤她：“我没有讨厌过你，从来没有，萌萌，从始至终我都知道杀晚音的不是你！”
“是吗？”叶小萌看着她，渗出血丝的嘴角又笑了一下，“那就好……”
她抬眼看向眼前一片通红的血海，眼底有些花。
“我是快要死了吗？”她问。
帝无痕摇着头，又怕她看不到，便低低应她：“你不会死，信我，我不会让你死！”
叶小萌笑了笑，终于是转过头，再次看向了她。
她深深凝视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脸刻进骨血里，然后伸出自己满是血的手抚摸上他的脸。
帝无痕便将脸贴在她掌心，由着她抚摸。
“帝无痕……”她轻轻唤他，“和离书，你收到了吧？”
帝无痕眸底一缩，急剧摇头：“不算，我没有签字！”
“耍皮赖！”
叶小萌笑了一声，又用力咳嗽起来。
她下意识扶着自己胸口，末了才发现灌风，分明是空的。
她恍惚了一下，才又看向帝无痕。
“叶儿……便拜托你照顾了！如果可以，还是抹除她的记忆吧，只需要告诉她，她娘已殁便好……”
“不，要做，你自己去做！”帝无痕低道。
叶小萌又笑了一声：“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帝无痕，看，你一点都不爱我！”
帝无痕的眼泪便又落了下来。
叶小萌深凝着他，吸着最后一口气，面色也终于恢复起认真来。
“无痕……”
她低低唤他。
“这一世，爱上你，我从未后悔！”
帝无痕浑身一震。
但接下来，叶小萌又摇着头。
“但若重来一世，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太苦太苦了。
这一世纠结像是走完了十世宿命，太累太累了。
她再也不要重来一次了。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叶小萌忽然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永无止境地睡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