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经理,我手中有多少股份,你给苏女士好好解释。”
“是。”
洛易意气风发。
今天的他戴着眼镜,比起平时的干净历练,更加多出几分斯文的气质。
洛易年少成才,气质偏偏,此时拿着文件档案站在这里自然有一种别人忽视不了的气场,尤其不是苏子青和苏子佩的人比得了的。
“鲸落小姐之前继承了三先生的百分之十股份,多年前就已经生效。另,董事长两年前曾转让自己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了鲸落小姐,两年前就已经生效,这里是材料还有文件,大家可以查阅。”
这是苏谷惠芬身边最红的人,他说的话,就等于半句苏谷惠芬的原话。
这番下来,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几个老元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早就已经留一手。
现在,在场的人里,鲸落是最大的股东。
“就算她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又、又怎么样!”
苏子青在一阵震惊之后,马上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我跟你四叔加起来是百分之二十!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百分之十五刚好,比我们少,就是不知道,等我们公司被李氏收购了以后,你那百分之十五,还能剩下来多少!”
苏子青说着就已经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就连她旁边的顾问听到她这番话都一直咳嗽示意,叫她注意自己的言辞。
可是她完全沉浸在攻击苏鲸落的愉悦当中,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
鲸落脸色微变。
真的没有想到,苏子青已经可以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她不动声色,身后的洛易面无表情地说:“但是,厉先生手中也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百分之二十五。
加起来,比苏子青,苏子佩,还有李氏的人都要多!
鲸落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
世人知道他们最近关系不合,却没有想到他们已经离婚。
鲸落立即就微微变了脸色。
来这里之前,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会让厉君和也参与。
但是这也怪不了洛易。
他只是一个金融顾问,他所需要知道的,只是金融上的问题。
至于这些家事,不是他考虑的范畴。
鲸落脸色微变,但是这个改变非常细微,几乎可以说是看不出来。
夫妻二人已经掌握了苏氏的主要命脉,无疑给在座的各位老元首都打了一剂定心针。
苏子青苏子佩陷入焦虑,但同样焦虑的,是鲸落本人。
怪不得,奶奶让他们要彼此好好照顾彼此。
原来这才是奶奶最后的布局。
她早就料到苏家会有这么一天。
到时候,她猜到自己肯定会不忍心自己的百年家业被竞争对手吞并,所以,这就需要她与厉君和齐心协力。
鲸落摇头苦笑,嘴唇抿得很紧。
奶奶啊奶奶……
您这又是何必呢。
……
厉氏。
高层总裁办公室。
厉氏在大中华区的总部,位于整座港市最寸土寸金的位置。
整座建筑是有世界著名顶级设计师亲手设计。造型时尚前卫,十分气派。
厉君和本人的办公室更是宽敞敞亮,一片锃亮的落地窗,一览众山小,可以俯瞰整个港市的CBD。
“厉先生。”
门口,温斐毕恭毕敬的身影。
厉君和回眸,声线清冷:“说。”
温斐有些迟疑。
最近先生的状态,有目共睹。
大家都很担心厉君和。
可是偏偏这个功夫,有一个女人,她又要出现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女人就是向来沉着冷静的先生身上唯一的爆破点。
她顺从,先生就意气风发。
她叛逆,先生就山崩地裂。
尤其是这一次孩子的事情,给厉君和的打击,不是用语言可以说清楚的。
据说这是所有女人生命中必经的一课,与此同时,也是男人们生命中必经的一课。
除了颓废,懊丧,愤怒,肯定还会有别的更复杂的东西。比如——愧疚。
开始的开始,他确实很愤怒,疑惑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他厉君和不配有这个孩子吗?还是,她是故意激怒他?
可是,愤怒、颓废、懊丧,当这些情绪都搁浅以后,他内心开始有了一股挥之不去忧郁的感知。
这种感知,模糊不清。就像一团黑色的迷雾,把他笼罩在其中,迷惘又堕落。
这一团黑雾是他一个人的,
他逃不出去,别人也躲不进来。
直到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才渐渐明白,这种情绪——叫做愧疚。
所有的所有,都化作,他没能善待她、一直支持她、在她最痛最无助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时陪伴她的浓浓愧疚。
……
“厉先生?”
温斐刚才说完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看着先生的反应。
可是男人只是站着皱眉看着窗外。日光下他的身影在办公室黑色的地毯上被拉得很长很长。他却没有说一个字。
厉君和适才微微回神。
“嗯。让她进来吧。”
温斐低头,唯唯诺诺:”是……”
“让秘书给她泡一杯黑糖姜茶。”
算来,她做完手术,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她不喜欢红糖,他记得,一直都记得。
据说,姜茶可以暖女人的身子。或许他们之间,这一次,真的需要好好谈谈。
到底是去,还是留。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隐约听到秘书柔软的声音:“请进。”
女人还是董事会上的那套装束。
只是,脱下西装外套,少了几分冷锐的攻击性,姣好的身材在白色衬衫下显得温婉纤细。
苏鲸落双脚踩着高跟鞋,今天背的是一个黑色的剑桥包,整个人干干净净,却没有进来。
只是站在门口。
“坐。”
男人坐在高档的皮椅上,转过身,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
苏鲸落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温斐已经把事情大概跟我说清楚了。”
让鲸落意外的是,面对她时,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仿佛对面的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合作方、客户。
跟她说话的时候,就像谈论天气那么轻松。
这也是鲸落想要的效果。
她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过深邃,她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沦陷。“这是我整理的资料,”苏鲸落说着,把文件从剑桥包里拿出来,“我希望,你可以拒绝把股份卖给李氏。”
“理由?”
“在资料上,有我写的利益分析利弊。”
她知道,厉君和是个精明的商人。
股份这件事,不管怎么选择,都有各自的利弊。
她能想到的,他不可能想不到。
但是她还是整理出了这份资料。
无非,就是想让整个过程看起来更正式一些。
而男人也确实打开看了。他没有失礼地把她辛苦整理的文件扔在一边,而是一目十行,看得很专注。就像是一位老师,在审阅自己学生的期末大作业。
毕竟,她的金融知识,几乎都是他教的。
看罢,他合上文件。
“有一个问题。”
“请问。”
“你今天找我,是以什么身份。”
鲸落微微愣神。
“什么……”
“于公于私?”
“公。”
她说着,然后补充:“苏氏继承人之一的身份。”
“好。”
厉君和放下钢笔,整理了西装的衣角,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看着外面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行人与车辆。
“苏氏的股份,只是我们厉氏投资的一小部分,投资,讲的是收益。既然被李氏收购可以带来收益,你告诉我,于公,我为什么要帮你?”
“可是理由在文件里写得很清楚了。”
“虽然变卖给李氏眼前来看可以获得大量现金,但是若是持有保留……”
“苏鲸落。”
她试图辩解,却被他缓慢打断。
厉君和转过身。
灼灼的目光看着她,与她对视。鲸落的心跳在刹那间一窒。
工作中的他,原来是这样子的。
目光犀利,毫无感情。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你奶奶这么安排的用意。”
鲸落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攥紧。
她明白。
只有他们好好携手走下去,才能攻克苏氏这次难关。
同样,她就是她奶奶心中的继承人,奶奶用苏氏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给她做最后的保障。也用百分之十的股份,让厉君和与她同舟共济。
她都懂。
“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你奶奶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所以,鲸落。”
厉君和说着:“这次,你不该来求我,你应该求的,是苏家的人,或者李氏。”
鲸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难受的感觉在心中氤氲不散,她想起股东们在会上说的那句[这是苏家的产业,是老董事长一手打下来的天下。你们现在趁董事长还在昏迷,要变卖手中的股份,这万一等董事长醒了,怎么跟她交代]还有苏子青的那句[她怎么可能还会醒],想起年幼时被爷爷带到自己家的企业大厦里参观,想起五岁之前常常在这里等爸爸下班,鲸落刹那间精神上有些撑不住,情绪上有些崩溃。
“厉君和,你再看看我整理的文案,或者我哪里写得不好,我再……”
而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真的……”
只有他能帮她了。
苏子青和苏子佩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不能让奶奶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奋斗半生的东西,就这样被子孙败掉了。
鲸落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眼底泛起盈盈的泪光。
“你刚刚说……我们已经离婚了,所以在法律程序上不能算共共同财产,”
“那……”
“如果我们重新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