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男人还有女孩下意识朝他们的这个方向看过来。
但是，同样是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却是截然不同的。比起万尊的冷漠还有平静，祝玥的眼神里很明显一抹的意料不到，这抹意料不到背后，很明显还有因为没有预料到所以产生的一种可以能够看出来的慌张。
万攸攸的出现让她感到慌张，祝玥的这种情态配合她们原本就天差地别的长相，很容易就给旁观的人一种万攸攸在欺负她的感觉。
这种感觉当然连万尊也感觉到了。万尊皱了皱眉头，却没有下逐客令。先开口的反倒是祝玥：“万大小姐和朋友来了，那我，我先……”
如果说上次在商场里万攸攸当众让祝玥难堪只是让她难堪而已，那么现在，经历过看到万攸攸和万尊一起买内衣的事情之后，祝玥对她的情绪很明显就变成了一种逃避心态。
“坐着。”
落下这两个字的人，是万尊。
他转眸冷眼看着万攸攸：“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病得快死了，爸爸让我来看你。”
鲸落：“……”
刚刚是谁说的担心他受伤想去看看来着……鲸落很嫌弃地撇嘴看她一眼，终究还是没拆穿她。只是站在旁边都觉得尬。
不过这种“尬”的感觉丝毫没从万攸攸的身上体现出来，那种耀武扬威目空一切的感觉是从小被众星捧月养出来的，她有那个气质，也有那个资本，所以完全不会有一种强词夺理的感觉，反而倒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她穿着一双蛇形环绕的宝蓝色的罗马凉鞋，扶着房间里的沙发背缓缓坐下来，正对着床上的万尊。
气氛僵持着。
祝玥这一时半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万尊说：“托你的福，活得很好。”
万攸攸点点头。
“很好就行。”
她看了眼一旁的祝玥：“对了，你上次不是问我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么？”大概是万尊让她心里不爽，索性就不想让他们两个爽，万攸攸向后斜斜倚靠住沙发背慵懒地说：“他挑食，不喜欢的东西还蛮多的 。比如——你手里削的这个苹果。”
“万攸攸。”
就算是万尊这样的直男也能够听明白她话里面的尖锐。
“别当着我的面欺负祝玥。”
鲸落此时却凉凉地笑了出来。
本来就剑拔弩张的房间，忽然被这股冰凉的笑意给插断，愈发显得这个笑声格外傲慢冷漠。
鲸落原本看万尊这个不解风情又冷血的男人就哪里哪里都不顺眼，现在看见他帮助另外一个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但绝对不算欣赏的女孩子这么欺负攸攸，作为闺蜜，鲸落怎么说也有点看不下去。
“攸攸喜欢你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你这个姑且算小女友的女朋友明知道这层关系，却还要当着她的面问这一些刁钻刻薄的问题，万尊，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鲸落和万攸攸可不一样。
她从小就聪明，带着她孤女的敏感以及寄人篱下养出来的察言观色。一句话，笔直，就能扎进祝玥打着小算盘的心。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万攸攸喜欢万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直到他把祝玥带回家那天她才表白，但是这件事情，整个港市的上流社会包括万攸攸和祝玥所在的学校里面的人都心知肚明。
祝玥被戳穿，瞬间脸色就变得很窘迫。
但除了她，病房里的所有人都面不改色。最后还是万尊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这是她的事。”
这是她的事。
他不喜欢她，所以与他无关。
万攸攸扯唇笑了一下。
“万尊。”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她万大小姐不可一世的骄傲。
“从你宁肯相信李青也不肯相信我的时候，我就对你这个男人早就没感觉了。因为我觉得——你智商堪忧。我不喜欢不怎么聪明的男人。”
“今天我确实只是来看看你伤怎么样而已，至于死缠烂打，不要说这太没品，更何况我万攸攸还没那么爱你。”
说完，她扯了一下嘴角。那个表情是祝玥永远也模仿不来的，那种骄傲里带着飒爽的洒脱，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秒钟，然后少女就转身离开了病房，脊背挺得笔直。
从话音落下到她转身离开，万尊的脸色都难看得不行。
万攸攸离开后，鲸落也准备离开。只不过离开之前，她看了一眼万尊。
她性格偏冷，从来不是喜欢插手别人事情的人。但是今天居然站在这里，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万尊，即便你不喜欢攸攸，也不用刻意对她恶劣。更何况，你又不是真心讨厌她，你说呢？”
苏鲸落最后这句话，说得话里有话。有心人当然一听就会持续发酵。果然，祝玥瞬间脸色发白。无端就想起了那天万尊陪万攸攸逛街时那种互动还有表情，虽然他也没有笑，但是那种氛围，好像就是他习惯了有她这么在身边撒娇胡闹。
也许，万尊对万攸攸也是有感情的呢？
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祝玥想到这里，整个拿水果刀的手都在抖。等她回过神来，病房里也只剩下她和男人两个人了。
她立即管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勉为其难扯出一个笑容来。
“我去买些别的水果。”
说完，就匆匆把那些刚削好的苹果全部丢进了垃圾桶，独自转身离开病房。
……
从医院里面出来，鲸落很快追随上万攸攸的步伐。
女孩看起来脸上的表情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鲸落确认过她的表情，这才略微有一些放心。
“你……”
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合适。
“没事儿吧？”
“小事儿。”
万攸攸不以为意：“我跟他这样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自从万攸攸意识觉醒开始，她对万尊的感情就一直很特殊。
但是，无论她怎么表现，这个男人都是这么的不解风情。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习惯他的冷漠，习惯他的恶劣。
只是，没有人看到，那双漂亮得几乎可以当作整容标本的双眼，此时此刻，已经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仿佛，自从那天万尊因为李青误会她起，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就已经开始一点一点清醒过来、破裂掉。
……
又是一个月过去。
暑假过了一半，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
听说前不久万尊已经出院了，但是，万攸攸也没有去医院看过他，也没有再联系过他。
他当然也没有出现过她的面前。
万攸攸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也不知道他跟祝玥现在发展的怎么样。总之，她已经没有那么想像以前一样关心他们的事情了。
日子也就一天天过。
不能参加特训，万攸攸的这个暑假基本就泡在房间里跟她的那些热带雨林小景观打交道，剩下的时间就在逛商场。
她风格向来比较利落酷炫，在别的同龄女孩都在喜欢dior或者香奈儿的时候，她喜欢以骷髅头为元素的麦昆，这一天，她也是在麦昆的店里逛了一段时间，出门时刚好天空开始下雨。
万攸攸今天是开车来的，但是商场门口距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雨下得特别大，商场里一时半会也没有卖伞的地方。
万攸攸这时候就被一场大雨给困在了这里。
正当她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人的身影忽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个人影她很熟悉，万尊。
万攸攸微微眯眼，很快就看到他身旁女孩子的身影。
祝玥并不娇小，但是在男人高大的身影的对比下，依然显得小鸟依人。
她今天依然绑着丸子头，穿着一条米色的小裙子。裙子无论材质还有剪裁看起来都不是很昂贵的那种，就是最普通网络上很火的款式还有样子。
万攸攸看见他们手里拎着几个袋子，看样子是刚从里面购物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
祝玥本来是往前走的，忽然回头，看到身后站在屋檐下面纤细高挑的万攸攸，只觉得一阵眼熟。
祝玥扯了扯万尊的袖子。
“那个……好像是你妹妹。”
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待的样子，看来是没有带雨伞。
“要不要去给她送把伞？”
祝玥在这边说着，万攸攸也刚好看见朝自己看过来的二人。
少女凉凉地看他们一眼，然后哼了一下鼻子，很傲慢地就看向别处。
万尊的脸黑下来。
“不用管她。”
“万大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
忽然一个声音吸引走万攸攸的注意力。她猛一晃神，不知道自己身边何时多出来这么一个人。
她扭头看去，是一张帅气清俊的脸，长得干干净净，甚至有些文弱。但是他的目光坚毅，看着她的时候却不失温柔。
“是你？”
万攸攸没有想到陆清贤竟然会在这里。在她的印象里，他是跟万尊一样除了训练就是训练不解风情的人物。现在万尊恋爱了会来逛商场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陆清贤在这里就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温文尔雅的男人右手撑着一把伞，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
反倒是万攸攸因为上次的事情对他颇有印象，寒暄了几句。
“你怎么在这里？伤好了没有？”
“伤早就已经没事了，今天是我妹妹生日，我来给她挑选礼物。”
“噢……”
万攸攸若有所思。
她确实对陆清贤以至于陆清贤的整个家境也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他有一个妹妹。
不过，就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万尊的脸色很明显就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了。他看见男人和女孩共撑着一把伞站在不远处，两个人似乎有交流的样子，而万攸攸的脸上还露出很明媚的笑脸。
“大小姐没有带伞吧，我送你回家。”
“噢……可以啊，不过你不是要给妹妹买东西吗。”
陆清贤笑着摸头。
“我先送你，再回来买好了。”
万攸攸想了想。
“这样吧，我看你一个大男人也不会选什么礼物，我来帮你选吧，买好了你再送我回去。”
也许受宠若惊在这个时候使用并不是那么的合适，毕竟陆清贤无论是身份还是衔头均不在万攸攸之下。身为万重山的左右手，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再加上性格也很好，在大院里的追求者一点也不比万尊少。
喜欢他的人也有很多。
也不是看到女孩子就束手无策的那种屌丝男。
他是属于那种可以不把万攸攸当作女神一样捧的男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真的像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样，那么受宠若惊。
“真……真的吗？会不会麻烦到你？”
“没事的，反正我也没事做，我们一起去吧。”
就这样，万尊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就一起进了商场。
男人从始至终嘴唇都抿得很紧，抿成一条直线，只是眸光愈发深浓，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祝玥依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
“那个……是你妹妹的男朋友吗？”
“走吧。”
万尊落下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里，有明显的不耐烦的意味。
祝玥小小的惊了一下，以为这种不耐烦是因为自己，立即在心里开始自责自己说错了话。
……
万攸攸既然决定来帮陆清贤挑选礼物，那态度也不可能是敷衍，肯定是认认真真地帮他挑选。
虽然她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性格，但万大小姐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陆清贤怎么说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就算无以为报，平时能帮忙点的，她也乐得提提建议。
“你妹妹多大了？平时有化妆的习惯吗？”
陆清贤其实自己也没有想好要送什么。
“我跟我妹妹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她今年刚高中毕业……她不像万大小姐这么漂亮，从来不化妆打扮。”
万攸攸正在逛一个牌子的专柜，听说最近这个牌子新出了一些东西还蛮好用的。她随手拿起一瓶据说修复能力满分的精华在手里看着，嘀咕：“美女么，三分靠天生，七分靠打扮。高中毕业的话，也可以好好打扮了。”
高中毕业上大学，刚好是学习压力减轻，社交需求上升的时候。
万攸攸说：“上大学都要送点好些的，你这个当哥哥的，就送她一个化妆品礼盒吧。这个牌子不错，我平时也有在用的，性价比也很高。”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再去那边学习用品看看也可以。”
上大学送礼，是港市家家户户的一种传统的习惯。有的送电脑，还有送钢笔，也有送书本的，根据每个家庭的收入不同，礼物也不同。
“没有，就这个吧，这个很好。”
陆清贤很爽快就买单买了那个礼盒。他知道，万攸攸的时间很宝贵，也不想让她花太多的时间帮自己挑选礼物。
另外，她的眼光确实不错。不要说是女人，就连他看了这套东西，也觉得自己的妹妹会很喜欢。
“谢谢你，大小姐。”
“不客气了，你救了我的命，我都没有好好谢谢你。”
挑选好东西，陆清贤准备替万攸攸开车送她回家。上车的时候陆清贤看她没有配驾驶员，略有所思，说道。
“大小姐。”
“嗯？”
万攸攸正在拆刚才顺便给自己买的面膜，说话的样子漫不经心，但不至于心不在焉。
“你平时，自己开车出来多吗？”
“还好吧。”
她现在是没有成年的。所以没有驾照。
但是在市区范围内距离比较近，她也会碰碰运气，偶尔自己亲自开车出来玩玩。
“以后查的可能更严了，大小姐出门还是配驾驶员吧。”
“好的。”
陆清贤也只是善意提醒，没有说教的含义在里头。
万攸攸是什么性格大家都知道，平时万重山还有万尊说教的都不少，可是她也从来没有认真地听取过。
何况陆清贤也不想说教她。
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车，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微微的笑意。
盛夏大雨，一个小时的暴雨，路面上已经有些积水。所以交通格外堵塞，很多路段都已经被封死。
行车无聊，男人打开了车上的广播。
这是万攸攸的车，自动就跳到了万攸攸喜欢的频道。大概是讲一些国际新闻，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安静沉默地听着。
又开了一段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万攸攸忽然有些困了。
陆清贤只觉得车子里面后座很安静，他在红绿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女孩熟睡的侧脸。
她不知不觉地已经睡着了。
可是城市的暴雨却越来越严重。
几乎整个交通都瘫痪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去。
万攸攸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又安稳又舒服。
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车窗外面天已经黑了。
起初她还不肯相信，直到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确信真的已经到了夜晚。
从黄昏睡觉醒来发现是夜晚的时候往往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少女赶紧看向车前，幸好，陆清贤帅气的背影很快就出现了。他依然坐在驾驶位上认真地开车。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他很快就听出来了后座的动静。
“醒了？”
万攸攸揉了揉眼睛：“嗯。”
“大小姐，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