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万攸攸跟过去已经不一样。
过去的她,虽然不至于说跟佣人相处得跟姐妹一样,大小姐还是有大小姐的气派,但是也大多不会去理会他们的,也不是看不起,就是眼睛里不太看得到他们。
但是万家出事以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追随万尊,她也开始明白,亲信和跟随的重要性。
忠诚于她的,她势必真心对待。
但若是背叛她的,
她也绝对严惩。
佣人很害怕,毕竟刚才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太没脑子了。
管家见状,站了出来:“万大小姐,这个人也是一时思虑不周,大小姐如果觉得不舒心,开除她就是。”
以前管家见过万攸攸,虽然也是刁蛮跋扈,但终究还是心思纯良。
但如今的万攸攸显而易见,无论是眼神还是气质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喜怒无常。对于那个佣人来说,或许离开,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算了。”
万攸攸显然不想再计较这件事。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Iris."
为了方便记忆,守幽别墅的人大多叫英文名,跟那些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一样。
Iris在英文里的意思是鸢尾,万攸攸很简单就想到了这个词汇。
“今天就由你陪我去监狱。”
“这……”
鸢尾有些惊讶。受宠若惊也好,担惊受怕也好。但其实万攸攸是想让她寸步不离自己的目光,这样子她就可以确认她没有给万尊通风报信。
管家看了那个年轻的佣人一眼:“大小姐叫你跟着去,你就跟着去。”
“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准备。”
万攸攸拿了一些黑色的箱子,很快就被看望的人放进了车子后备箱。
保镖也是昨晚就检阅过的,也是曾经万重山或者陆清贤的旧部,没有什么问题。
“走吧。”
“是的,大小姐。”
万攸攸独自坐在后排,佣人和司机都在前面。
很快她就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车子里很安静,车窗外是港市日新月异的好风光。
*
监狱。
港市不只有一个监狱,但这个监狱是最特别的。里面关押的犯人也是最特别的。
两年前,她求生欲全无,万尊曾经带她来看过一次爸爸。
当时爸爸叮嘱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两年,她对父亲在监狱里生活的认知少之又少。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也让她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万重山这两年时间表现很好,勤奋劳动,并且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已经给他替换了更舒适的环境。再想到他现在年纪大了,也专门有人照顾他。”
一个带领的人对她说着。
万攸攸绕过一个又一个拐角,沉默地听着他的阐述。
想必也不单单是因为爸爸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得好,她知道除此之外,必定也是有人在外面里应外合。
只不过爸爸当年东窗事发,那些人都避之不及。
就算有心力施以援手的,恐怕也没有左右监狱里这样的能力。
能有这样权势的人……
一个男人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但是她还是很快就打消了。
整理好思绪,走入探问室。
*
从监狱里出来万攸攸就接到了电话。
这个手机号码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女人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所在地,沉默了几秒,就接了起来。
“万尊,你干什么?”
“想问你晚饭吃什么,我来接你。”
“我不饿。”她回绝得毫无犹豫。
“不急,现在才中午,到了下午你就会饿了。我带你去你喜欢的那家西班牙餐厅?”
他耐着心思对她说道。仿佛意识不到她的抗拒。
她觉得烦躁。
之所以顺着万尊住在守幽不过也就是为了暂时放松他的警惕让他不要随时发疯对付自己。
至于这些约会、吃饭,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厌恶。
“我晚上约了别人。”
“谁?”
男人声音一下子就变了。
“关你什么事吗?”
“男人还是女人。”
“都有。”
万尊在电话那一头刚开完会,已经攥紧了拳头。
旁边看到万尊露出此番表情的天心很快就默默退了出去。这种杀气沉沉的场景,她不敢应付。
“几点回家?”
万攸攸烦得一下子挂了电话。
这男人的控制欲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她也不想跟他应对,挂了电话直接就回了守幽别墅。
根本就没有什么约会,无非就是回绝万尊的借口。
一路上她都想着刚才跟父亲见面的场景。
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悠长的沉默。
万重山是谁,是曾经云端的人物,是她的父亲,是最了解她的人。
就算她什么都不说,就往那一坐,流露出那样的眼神。老人向来铁血无情不怒自威的面容上瞬间裂开一寸又一寸的动容。
隔着玻璃窗,探究抚摩上她玻璃后面脸的影子。
苍老的手微微颤抖着,声线沉重。
“攸攸。”
万攸攸抿着嘴唇,不说话,生怕一说话,就会憋不住。
父亲的目光仔细地逡巡在她的脸上。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心疼地说。
“女儿,你辛苦了。”
他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如今,也有了那样的眼神。
如他自己有的眼神,如万尊那样的眼神。
他尽一生努力上进、收养仇人的儿子,就是为了永远都不让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是成为了跟他们一样的人。
万攸攸终于艰涩地扯开嘴唇。
“不辛苦,我看到你、很开心。”
看到自己的爸爸,也许是这两年来唯一的温馨了。
也就是为了这一幕,她才一次又一次从死神的手里逃出生天。
在全身溃烂伤口崩裂没有任何止痛药的情况下,生生地咬牙挺了过来。
在没有麻药手术医生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咬着牙生下那个孩子。
任凭那些人残忍地对待自己,取走自己的血,
甚至,当他们暴力对待她,强行当着面夺走她的孩子去做那种所谓的南传巫术活生生地祭祀,她撕心裂肺地跪在地上哀嚎,屡次并发各种旧疾陷入昏迷,屡次放弃生存的希望,她也还是撑了下来。
就是为了今天啊。
为了像今天一样可以坐在这里,对着万重山这样说一句。
“爸爸,等等我,我一定带你走。”
我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生活。
重新开始。
*
万攸攸看着窗外,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守幽公馆的院子里。
脸蛋上不知不觉已经慢慢僵硬。她伸手揉捏了一下自己的面部做下放松。
等她重新抬手露出自己的双眼的时候,黑色豪华座驾如幻觉一般重新映入她的眼帘。万攸攸愣了一秒,下一秒,果然看见男人黑色颀长的背影此时正站在庭院里,如骄傲孤立的雪松,正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地抽烟。
“你怎么来了?”
万尊转身。
“你挂了我的电话。”
“不是说你不会不经过我同意就过来?呵,这才一天,就原形毕露?”
“所以我没有进门,只是在院子里等你。”
万尊冷静地说着。然后看了一眼她身后刚回来的车辆。
“你去哪了?”
“那是我的事。”
“你没有约。”他看着她的眼睛,拆穿她的谎言。
万攸攸觉得有点烦。
有什么意思呢。
明知她现在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情意,可他还是作出这副深情姿态不愿松手。
两年前的事情已经发生得很彻底,他亲手送她父亲入狱,并且出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把她囚禁……
“够了!”
万攸攸仿佛终于忍耐不住。
再也无法跟这个男人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了。
留下这两个字,她就独自抬脚朝别墅大门走去。
女人的手却一下子被男人从身后拉住。
他微前倾着身,就像一声卑微的恳请。
“我已经两年都是对着一个空座位吃饭了,哪怕一次,让我能看着你坐在我对面、让我亲手切的那些餐品,能够有人真正的吃下去,好不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