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场大雨,把莱州城的地冲刷地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只是郊外怀玉娘娘的祠堂被一道天雷劈了个大窟窿,听说,那尊石像也被劈的裂开,碎了一地。
城里百姓无不惋惜,以为是触怒了龙王,便请来一名道士做法。
那道士开坛画符,叮叮当当,一阵鼓捣。
最后眼睛一睁,煞有其事地说,怀玉娘娘生前行善,生后修德,如今已经飞升去了天上位列仙班,昨日那天雷就是道雷劫,眼下雷劫已过,功德圆满。
嗑着瓜子的李琚听到,在台下翻了个白眼,这种鬼话也只有鬼信。
可城里百姓听此,磕头叩拜,深信不疑,甚至邻里街坊奔走相告,还说要请匠人为怀玉娘娘重塑石像。
他们竟然……信了?李琚懵着,只能摇摇头,百姓这样天真,难怪总是庙堂高官散播流言的第一手。
只是上天也算干了一件好事,雕刻石像需费时日,她近日不必担惊受怕,沈晏会看到那石像了。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修整怀玉娘娘的祠堂时,竟从石像底下挖出了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腐烂,挖起那具尸骸时,腐肉掉下,森森白骨骇人,但面目五官依稀可辨。
这事一出,衙门立即派出捕快,三五人捂着鼻子,把那具尸体运了回去。
一路上百姓夹道观望,都来瞧个新鲜,李琚也混在人群里。
死人她见过不少,可这死人却被埋在祠堂的石像底下,这倒是奇怪,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旁边的大婶唠叨起来。
“哟,这一道雷劈出来一个死人,真是不吉利!”
“谁说不是呢,会不会是她触怒了怀玉娘娘,现世报来了?”
“还真是。这人死在祠堂里,说不准是被仇家杀了埋了那儿的。”
李琚忍俊不禁,胡诌道:“我看啊,那人一定是当年的土匪,怀玉娘娘去世的时候模样惨,死后她便修习道法铲奸除恶,又怕人死后变成厉鬼,就镇压在自己的脚下。”
两位阿婶看着这个戴面具的小公子,眼睛发亮,说道:“甚是有道理!”
看着她们唧唧喳喳讨论的兴奋样子,李琚觉得有趣,但也无意参与这场胡说八道。
她往后退,挤出人群。
所有的东西一旦沾上了鬼神的色彩,便会长了翅膀一样在人群里流传开来。
这件案子所有的进展都被百姓在眼皮子底下盯牢,给衙门带来了不少压力,此案掌事更是焦头烂额。
三日后,杵作验尸,仔细辨认后,发现那尸体上有一黑云绕日刺青。
此发现可了不得,这正是天疆教的图腾。
这又要牵扯出前朝的一连串事儿来。
当今皇帝是前朝的将军,封了异姓王爷,本该天恩浩荡感恩戴德,可他却依仗手中兵权趁机发难,大军直指皇城。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日之后,天下改朝换代。
前朝遗臣不愿侍奉此大逆不道之人,创立天疆教,意图推翻周朝,迎立旧主。
十年前,天疆教在永瑞作乱,朝廷派兵镇压,没想到销声匿迹多年后,又出现在了永瑞。
掌事听闻大喜,既然牵扯出了天疆教,就属于谋乱一事,那这案子就该由此地的宣镇司分司来办。
案子被踢到了宣镇司。
此处分司的总尉别的本事不大,就是凭借一张巧嘴爬到了总尉的位置上,碰到此等烫手山芋,丢也不是,咽也不是。
便想到了沈晏,他是蓟京刚调来的,这件案子交给他,一来可说是看重他,二来案子破不了,就借机遣走,对外就说这位新长缨使办事不力,如此,想来上下皆怪罪不到自己身上。
李琚哪能想到这种破事,竟会被推到了沈晏身上。
看重沈晏理好衣服,配好刀,便要去办案,听他说要去城外祠堂,李琚赶紧跟了上去。
“我去办案,又不是去游玩,你跟着去做什么?”
“早上我看见了那个死人的尸体,心里害怕,你别留我一个人在家。”
这理由合情合理,沈晏推却不得,便携了她一同前去。
可马匹不够,沈晏想着要去衙门再牵一匹马来,可李琚二话不说就跨上了他的马,笑着看着沈晏,等他上来。
沈晏轻声喝道:“你下来。”
“我很轻的,不会压着马。”
“成何体统。”
李琚无辜地耸肩,说道:“我们两兄弟骑一匹马又怎么了,我们还睡过一张床呢。”
沈晏说不出话来,众目睽睽之下,只好硬着头皮骑上马去。
随行的捕快看在眼里,只道他们兄弟情深,就连办案也要如影随形。
不多时到了怀玉夫人的祠堂,沈晏刚要叮嘱李琚不要随意走动,她却抢先一步进了祠堂,看那堆碎了的石像还在,心里一惊。
沈晏紧随其后进来,李琚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脚把那堆碎石往里踢了踢,挡在前面。
也不知道石像的脸还在不在,可不能叫他看见。
沈晏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径直去了挖出尸体的那块地方,蹲下仔细查看。
他摸了摸附近的泥土,看起来那具尸体在此处埋了已有月余,但为何偏偏要埋在此处?埋在郊野或者扔进河里岂不更方便,那道雷又偏偏击中了此处,露出尸骨来。
沈晏拧着眉头,千丝万缕,愈理愈乱。
一只小手伸来,轻轻地把眉间结揉平。
李琚蹲坐在他身旁,舍不得见他这副模样,从前沈晏为她做的荒唐事烦恼时,也没这样感觉。
“别老是皱着眉头,皱久了,就化不开了。”
沈晏一怔,往后躲。
他镇定下来,对在附近小捕快们说道:“你们在这里继续找,不要落下一块地方”
齐声喊:“是。”
沈晏往祠堂外走去,李琚跟上。
“你要去哪儿?”
沈晏回答:“我去衙门看看尸体。”
李琚连忙道:“我和你一起。”
“不必”,沈晏背过身,说道:“此处与城里相距不远,你先自己回去罢。”
没有给李琚说下去的机会,沈晏就骑马离开。
李琚奇怪,他跑什么?
从前抱了亲了也没怎么,今天摸个脸怎么就跑了,真是越来越经不起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