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夏繁祁和谢沐瑶在门口同Carrie和佩佩分手。佩佩走上了Carrie的车,过了不到一会儿又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冲谢沐瑶跑来。
“给。”她怯生生的将手里的木盒递给谢沐瑶。
谢沐瑶有些惊喜,接过来。“这是送给我的?是什么呀?”
“妈妈给我买的水晶球,很漂亮的。”
“那你送给我,不会舍不得吗?”
她摇摇头,“没关系,希望你喜欢。”
谢沐瑶会心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谢谢你。”
佩佩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然后咧开嘴笑了笑,又害羞地跑开了。
谢沐瑶向Carrie挥了挥手,看到佩佩坐进车里,车子启动,将他们抛在身后。
夏繁祁打开车门让她进去。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只水晶球音乐盒,透明的玻璃里点缀着萤火似的亮光,球体中央有一只长着长长触角的麋鹿,通身雪白,随着音乐的播放缓缓转动,如同夜色中舞蹈的精灵。
谢沐瑶爱不释手。
“你今天,很不一样。”
谢沐瑶怔了怔,“怎么不一样?”
他却笑着,眼睛也只看向前面,并不说话。
谢沐瑶想起吃饭时自己的窘样,也不知被他看见没有,心里发慌,只好低下头来。他的右手却伸了过来,将她的手紧紧握着。“今晚去我家,好不好?”这就是有些暧昧的语气了。谢沐瑶抬起头迎上他灼灼的目光,心里却在打鼓,“干嘛?”
他笑道:“不干嘛。”
饶是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她也还是点了头。夏繁祁于她,自然是不可抗拒。她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觉得前方的这条路很长很长,像是没有终点,然而心口的甜蜜早已泛滥成灾,只想同他这样互不打扰的沉默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相爱着。
上次来他家,一心想的全是怎么照顾他,也没有仔细看过房间的结构。这次再来,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大片大片的蓝色元素。她又想到他往常最爱穿蓝色的西装,想来他是很喜欢蓝色的。餐厅到卧室中间有一面玄关,她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楼上还有一层小阁楼,这应该是他的书房了,一进门便能看见一整面的书墙,大多都是外文,谢沐瑶随意拿下来一本,翻了翻,又放了回去。大大的白色飘窗前立着一架黑色的钢琴,整个房间空旷而宁静。
她走近,将琴盖打开,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键。指尖蜻蜓点水般在上面按压,发出轻灵的振动。
夏繁祁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微微弯着腰,环住她,将双手交叠搭在她手背上。
“会么?”
她摇摇头。
“弹给你听。”
于是立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底跳跃着。由于姿势过于懒散,弹出的调子也是懒洋洋的,轻快的曲子被他拨弄得过于缱绻旖旎。
“这是肖邦的《夜曲》。”他抵着她的发,在她耳畔轻声道。
似乎有些被他蛊惑,浑身酥酥麻麻的,忍不住想逃离。红着脸从他臂弯里钻出去,大声道:“我困了,想睡觉。”
他发出耐人寻味的笑,合上琴盖,拉着她的手往楼下去。
“牙膏牙刷准备好了,在洗漱台上,这是新毛巾,还有这……”他指了指凳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这是我的睡衣,估计有点大,你将就穿一下。”
“嗯嗯。”谢沐瑶匆忙点了点头,话也不好意思多说,拿上衣服便往卫生间走去。
还是第一次在男生家里留宿呢,有点怪怪的。不敢多耽搁,赶紧洗漱完毕穿上衣服,却发现这衣服不是一般地大,对着镜子一瞧,袖子长一截不说,把衣服的第一颗扣子扣上,脖颈到胸前还是露出一大片,只好将衣领往后扯,前面遮住了,后背虽然露了一点,但也还算看得过去。
推开门走出去,室内的热气直往外涌,夏繁祁听见动静从沙发上站起身,透过朦胧的雾气朝她走来。她的头发挽成一个圆圆的髻,素面朝天的脸映出一点红光,不合身的睡衣穿在身上,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心里暗笑:真是个小朋友。
于是弯下腰,替她将拖在地上的裤脚扎起来,偷偷看她手足无措的表情。真是有趣。
“我晚上睡哪个房间?”她攥着宽松的衣领,低着头问他。
“这个房间,”他指了指与主卧相邻的那间房,“但如果你觉得我的房间会睡得习惯些,可以过来。我不介意。”谢沐瑶知道他又在拿之前她钻到他被窝里的事来戏谑她,又羞又气,一把推开他,往房间走去,顺便将房门反锁起来。
安静的房间里还能听到他在门外的喊声,“我不锁门,你随时可以过来。”
“你走开!”
他大笑着走开。
米色的床单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她将整个身子埋进去,还能闻到淡淡的馨香。这里的一切都让人舒心,谢沐瑶抱着满心满意的喜欢,安然睡着。
第二日一早,还睡得迷迷糊糊的,门外就传来夏繁祁敲门的声音。谢沐瑶“哼哼唧唧”地应了两声,伸出手拿到床头边的手机,一看才八点,皱了皱眉,转头又倒了下去。
“起床啦,快起床吃饭啦!”
这声音似乎近在耳旁,没由来的一个激灵吓得她立刻坐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你怎么进来的?我昨晚明明锁了门的!”
夏繁祁此刻正站在她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好笑又无奈,“这是我家,我当然有钥匙啊。”见她还愣着,赶紧又催促起来,“快起床,出来吃饭。”
谢沐瑶仰天长叹,“早知道昨晚就不该来你家,觉都不让人睡好。”
“好吧,”他看着她,“你可以继续睡。”
“真的?”她见夏繁祁点了头,赶紧又睡下去,将被子盖好。才刚闭上眼,就感到床震动了一下,夏繁祁居然也躺到她身旁,手指还有些不安分的触碰着她肩背上裸露出来的肌肤。
“夏繁祁,你干嘛?”她大叫。
他倒是装得一脸纯良,“我也困了,陪你睡会儿。”
谢沐瑶终于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便往房间外走去。夏繁祁有些玩味的笑了笑,直到听见卫生间的水声,才将被子铺好走了出去。
早餐是简单的鸡蛋卷饼,里边包了厚片的火腿,大概他也只会做这种简单的吃食了,但味道尚且过得去。
吃完了早餐,夏繁祁说要带她出去玩。原来起这么早,是有计划要完成的。
这一天,过得似乎很快。上午的第一站,去了喜马拉雅美术馆,恰好赶上了敦煌展,在形如蜂窝的美术馆里观赏一出“生灵的歌”。接着又去了一些私人画廊看展,这些私人画廊多是夏繁祁的朋友所开,他带谢沐瑶看画的同时,将这些青年画家介绍给她。
其中有个年轻的男人,夏繁祁叫他“胖可”,可谢沐瑶见他长得并不胖,反而瘦得有些脱相,颧骨都差不多凹进去了。“胖可”见夏繁祁身边跟着个姑娘,还时不时打量着自己,一时有些得意,用眼神给夏繁祁示意,夏繁祁看他挤眉弄眼的,没看出个名堂,他有些急了,溜到夏繁祁跟前,“这妹子,是不是给我介绍的?”
夏繁祁白了他一眼,故意加大了音量,“看不出正主在这儿吗?”
“你丫算什么兄弟!哥哥这还孤家寡人呢,你尽顾着自己潇洒,有好看的姑娘也不给我留意留意。”胖可有些气急败坏,“得得得,我啊不指望你小子了。”
谢沐瑶被他说话这语气逗笑了,看得出他和夏繁祁关系不一般,便大着胆子问道:“你这么瘦,为什么叫‘胖可’呀?”
见旁边的漂亮姑娘开口了,胖可也不再搭理夏繁祁,转而笑嘻嘻地向谢沐瑶解释,“我叫凡可,跟繁祁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小时候啊我长得特别胖,大家就叫我‘胖可’,后来上高中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了的那种,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情况特别危急……”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繁祁打断,“行了,长话短说。”
胖可一脸幽怨的看着夏繁祁,又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谢沐瑶,“妹子,你看他总欺负我。”
谢沐瑶也一脸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唉,估计你也没少被他欺负,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高中生了大病,后来一直吃药调理,才瘦成现在这样。”夏繁祁见他话题越扯越远,眼看就拉不回来,只好帮忙回答了谢沐瑶。
“对对对,就是这样,繁祁你怎么这么爱接我的话呢?”胖可有些愤愤不平,“你说你这样的人怎么就这么受女孩子喜欢呢?我咋找不到女朋友呢?”
谢沐瑶将脑袋转向夏繁祁,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夏繁祁捏住她的手心,“你别听他胡说。”
“对了对了,都在听我说,繁祁你咋不介绍一下这姑娘。”
谢沐瑶将手从夏繁祁手里抽出来,笑着对胖可说:“我叫谢沐瑶,你可以叫我小谢。”
“那叫‘小瑶’可以吗?”他有些贱兮兮的挑了个眉。
“我想打你可以吗?”夏繁祁看起来倒也是认认真真在询问。胖可连连摆手,“嘿嘿,我识时务,就叫小谢吧。”
谢沐瑶笑得前俯后仰。
胖可带着两人一起参观了他的画室,他早前曾在意大利留过学,画作多倾向人物,注重光影的变幻。谢沐瑶毕业后很久都没有接触过专业的美术,听胖可讲绘画的技巧以及留学的经验,不觉对他有些景仰。
晚上夏繁祁订好了一家意大利餐厅,三人一同吃饭,胖可拉着谢沐瑶说了一下午话,到了晚上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谢沐瑶也觉得听他说话很有趣,两人居然相谈甚欢,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夏繁祁虽说有些美术功底,但毕竟不是专业出身,隔行如隔山,几次没插上嘴,也就只好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吃饭,干脆也不搭理他们俩。
一顿饭硬是吃了一个多小时,谢沐瑶看了看窗外,发觉天色已经很黑了,再看旁边坐着的人一晚上没吭声,面前的吃食都消灭得差不多了,忽然有些好笑。
“好啦,咱们下回再聚,已经很晚了,我还要回家睡美容觉呢。”谢沐瑶站起身来。
“这还早呢!我们换个地方,去酒吧好不好?”胖可显得很是积极。
夏繁祁终于说话了,“不去!回家!”前两个字是对胖可说的,后两个字是对谢沐瑶说的。
胖可抿了抿嘴,模样有些委屈。
谢沐瑶笑了笑,“走吧,让繁祁送你回去。”
“不送!”“我才不要他送!”两个大男人同时出声。
胖可瞪了一眼夏繁祁,夏繁祁则佯装举起了拳头。谢沐瑶在一旁看着连连摇头。
一路上,夏繁祁还是一声不吭,谢沐瑶偷偷侧过脸看他,见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前面的路,压根都不瞧她一眼。
“生气啦?”
“没有。”答得倒是简单干脆。
“怪我晚上没有照顾到你?”
“我又不是个姑娘家,要你照顾什么?”话是这么说,语气倒是充满了反讽的意味。
“是我不好,那是你的朋友嘛,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呀。”
“是啊,我肠子都悔青了。”
谢沐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下次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这臭小子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夏繁祁,你今天让我觉得特别不一样。”
“是啊,我一点都不大度,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吧?”
“不,我觉得你特别可爱。”
对于“可爱”这个词,他内心有些抗拒,转头望向谢沐瑶,她正注视着他,眼角眉梢皆是难掩的笑意,忽明忽暗的视线里,她的模样,煞是好看。他忽然间,心跳得有些不规律。
车子行驶得不慢,但感觉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远了很多,谢沐瑶看向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十点,有些诧异,“不是应该早就到了吗?晚上也没堵车啊,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小朋友果然不认得路”他有些好笑。
“我……很少记路的,一般都是跟着导航走,再说,坐你的车,我还记什么路啊……”说完这话,才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哦!你故意绕远路!”
他也不反驳,只微微叹了口气,“我不想送你回去,但是又不能一直让你跟我呆在一起,这样不好。刚刚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就绕着三环跑了两圈。”
“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想好了,送你回家。明天我就不去找你了。”
“嗯。”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车子果然很快就开到了谢沐瑶家楼下,“我送你上楼。”他准备解他的安全带。
“不用了,你早点回去睡觉。”她开门走了出去,绕到车前。他忽然从车里出来,从后面拥住她。
谢沐瑶一时错愕,“夏繁祁……”
“没有看到你的时候,一直会想你。和你在一起,总觉得时间不够。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太粘人了?”
接触到他的呼吸,耳垂有些红红的,不敢回头。喜欢这样被他需要,却又不敢一直这样被他拥着。她到底哪里值得让他喜欢呢?直到现在她也没搞懂,被他喜欢的感觉很好,可正是由于太过美好,才会始终怀着忐忑,害怕一旦抓紧就会破碎。这又是怎样矛盾的心理呢?
“好了,”还没等她开口,他就放开了手,“明天我回爸妈那边看看,也该给你一些私人空间。”
“好。回去吧。”她微笑着说完,转头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