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素描
雨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夏楠流泪的脸庞，轻轻地拂去他脸上的泪水。
这时，房门突然敲响，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裴尧回来了。夏楠迅速擦拭自己的泪水，站起来，满怀期望地打开门，没想到出现的人竟然是……落尘。
雨潇也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门外的人，心中全是感动……终于你还是来了……
我看着落尘，心里面满溢着感动，我应该被感动，我也应该流泪，我也应该看着他的眼睛留下一湾热泪，因为我爱他。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飞机所能到达的距离，但是我们的心却已经相隔太远了。
我收拾好的行李就放在外面的阳台，落尘一眼就能把这些尽收眼底，他紧张地跑到我面前：“雨潇，你要去哪里？跟我回去吧！”
我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我要出国了！……也许我们都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吧！”
落尘用力拉着我的手臂：“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把他甩开：“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喜欢你，你还是去陪着雨菲吧，她才是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女孩。”
落尘紧紧地摇着我的肩膀：“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了吗？你说过，无论怎样，你都不会以雨菲来作为理由离开我，你不记得了吗？你答应我了，怎么能就这样把我推开？怎么能救这样放弃我们之间的爱情了吗？我们不是已经山盟海誓了吗？”
我仰起头，忍着眼泪，我又一次想起了大哥对我说过的话，想哭的时候只要倒立，就能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了。真讽刺，每当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我想起的不是落尘给我的安慰，而是大哥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我自然而然地走到大哥身边，亲昵地挽着大哥的手臂，轻蔑地说：“落尘，是的，我说过，不会以雨菲为理由离开你，但是我没有说过不以其他人为理由而离开你。因为，等你的时间太长了，在大学的时候，我已经爱上大哥了。所以，只能说你出现得太迟了，对不起，我爱上了夏楠。是我辜负了你的爱情。”
大哥紧紧地搂着我，他惊愕地看着我，我悲痛地点点头，示意他帮助我演戏，大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很不经意，但我还是觉察到了。
落尘捂住耳朵，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相信！”
我冷冷一笑：“难道现在他在这里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们这几天都住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已经到达这个地步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不能想象如果大哥没有扶着我，我到底会不会瘫倒在地上。
落尘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通红：“那么你告诉我，那天你在仓库里，在我怀里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依旧一脸冷淡，继续伤害他，自嘲地说：“难道你还没弄清楚吗？那都是假的，我只是觉得刺激，才逗你玩的。你比我小，心智还没有成熟，我怎么可能喜欢上比我小的人呢？”
似乎在试探着彼此到底有多脆弱，落尘带着最后的期待看着我：“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我点点头，拉着大哥的手臂又紧了一点，因为我害怕，一旦放松，我的心就会因此而动摇。大哥一直僵硬在原地，只是默默地配合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落尘的眼神，只是看向窗外，如不知情一般。
落尘向前走了一步，猛地把我拥进了怀抱，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可能喜欢上刘雨菲。”
我挣脱了他的怀抱，拿着行李，离开了小屋，大哥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我把钥匙偷偷地塞给了大哥，这是裴尧留给我们与乐队有关的唯一纪念。
落尘又一次追了上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臂：“刘雨潇，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就是当初住在你家隔壁的小男孩，那时你6岁，我5岁，你还记得吗？我的名字叫，欧阳旭。”
我吃惊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塑像一样，这个秘密对于我而言实在来得太突然了，我一直在寻觅着他，但如今他就站在我面前。多少年来，我对他念念不忘，我曾经以为薛志勋就是他，我也误以为大哥就是他，但是我没有想过，原来他早就已经以一种最特殊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默默地保护着我。
我觉得我动摇了，我让给雨菲的不仅仅是落尘，还有我心里面一直珍藏的一份悸动。
我继续向前走，落尘在我身后大声喊着：“等你想通了，你就回来吧！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的！”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停留，只是任由大哥把我脸上的泪水擦拭。我阻止了大哥的手：“不要再擦了，我的眼泪太多了，泛滥得无论怎么擦，都不可能全部擦干。都是因为你这样擦，眼泪才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流出来。我不想再懦弱了，即使面对不理解，我也有我尊崇的选择。我希望雨菲幸福，我也希望小旭弟弟幸福，连带我和落尘的遗憾一起，幸福下去！”
在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闭上眼，盼望着自己能够跳过那一段时光，避开悲伤。然而每次醒来，睁开眼，天亮了，一切依然照旧，该面对的没有一次逃得过去。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主宰时空和命运的神存在，那么这神连当初一个女孩那么虔诚的祈盼都置若罔闻，可见是真的没有那种命。
诚然，如果没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也不会出现失望，用不着用一辈子来释怀大学的这两年，我真的活得太累了，所以情愿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在心中默念……K城，告别了；小旭，再见了。我相信，说过了再见，还是会再见的。希望那时候的我们也能更加成熟，能够体会彼此的心疼与回归那段单纯的岁月。
我戴着耳机，听着水木年华的那一曲《完美世界》……这样沉默爱你不知有多久，我愿付出我的生命和所有。我要你不顾一切跟我走，去向那完美世界的爱和自由，没什么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突然想起来，在裴尧离开之前，我们乐队的最后一次登台演出，唱的正是这一首歌。无论时隔多久，我依然能想起当时舞台的灯光和台下的掌声，还有我一直珍藏着的那副画，我坐在地上，抱着木吉他，安逸而自得。渐渐地，沉沉入睡，再也看不见匆匆的来路。飞机上的回忆，不需要牵扯，随着距离越来越遥远，看到的也只是自己的双手还有满载的行李，以及一颗空荡荡的再也不完整的心……
从飞机上下来，已经夜深了，我在机场办理了行李寄存，先去学校附近找房子。夜已经深了，已经很难找到房东介绍房子了，但是我还是按照小南给我的地址找到了房东，她笑容满面的，没有一丝不情愿，她带着我走到了隔壁的一条小巷，走上了狭窄的楼梯：“这里虽然比较拥挤，看起来比较龌龊，但是楼梯的灯光还是比较好，而且附近也很安全，即使你一个人住也不涉及安全问题，房间里虽然有点简陋，但是也设备齐全。”
我点点头，跟着房东走了三四间小屋，最终选了一所小屋，打电话让机场把行李送了过来，就这样住了下来。房东很豪迈地把钥匙都塞到我手中，租赁合约也没有签，她脸上只是明写着她相信我。被人相信，其实是幸福的。
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学，我在学校做了登记，留下了联系方式，背上背包，带上画夹和吉他，到附近的小村庄去走走。
那段日子，成为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我去过麦田，进过赌场，走过山路，逛过街头，流连于不同的地方。
在没有生活费，穷困潦倒的时候，我也去工作了。
我做过导游，在深夜里背诵着景点交给我的介绍，几乎把这些倒背如流，做过翻译，甚至在酒店当服务生，洗碗洗厕所，所有我无法想象的事情，我都一一做过了。
生活里多了许多尝试，也多了许多新鲜感，我觉得我一下子活过来了，没有爱情的牵扯，我正在享受这种自由。
直到有一天，房东打电话给我，我才匆匆地赶回小屋。学校已经寄来通知，马上就要开学了。从现在开始，我将投入新的努力了，我也将延续我对法学的坚持。
深夜里，我抱着我的吉他，坐在地上，上面还留有裴尧的痕迹，也有大哥教我弹吉他的记忆，我轻轻地拨弄着琴弦，任音符流泻，那份琴谱是大哥亲手写的，当时因为没有打印机，也没有复印机，大哥便一点一滴地把琴谱给我抄写了一份。
现在看着那些字迹已经渐渐褪色，但是我仍能想起在深夜的灯光下，大哥认真地抄写的样子。《爱的罗曼史》，那时候的我们总是用吉他双重奏，靠着彼此的配合，把歌曲弹奏出来。而如今，少了一重奏，效果总是十分空荡荡的。
我把吉他放下，从书架上翻出了两幅画，为了防止那些素描的印记渐渐褪去，我早就拿这两幅画去裱了，虽然看起来跟当初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但是，画面中，我的轮廓依旧清晰。
其实，我还是喜欢裴尧的画，他画中的我安静，沉稳，陶醉，不似大哥，在大哥的心目中，我热情奔放，敢爱敢恨，与内心中的我截然不同。
我关上了灯，仅仅凭借手指的触觉拨弄琴弦，这样的感觉很美妙，就像以前闭上眼睛在黑暗的世界中弹吉他一样，没有视觉，便更依靠听觉和感觉的共同享受了。
我的学校很好，巴黎也很繁华，我总是无穷无尽地画画，弹着吉他，用我仅凭的两样手艺使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交流……
学校的学习生活很轻松，每天早上上完课以后，我就去工作，临近傍晚的时候，我就在香榭丽舍大街帮路人画画。
走在香榭丽大道上看着大道中央车水马龙的繁华和大道两旁被浓密法国梧桐树遮盖下的悠闲，体会着巴黎人的生活和浪漫…名店，时装，电影院穿插其中，华丽，优雅，闲情。人流中有的衣着光鲜，有的整结素雅，也有青春热烈，也有简单随意，却都没有丝毫的骄情与做作。置身其中，轻松，写意。
我看着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上的路易威登专卖店，那是品牌历史的缩影，门前镌刻的句子道出了LV150年的历史。为了庆祝LV经典的行李箱面世150年的纪念日，LV特意在门前竖了一个一层楼高的巨大行李箱，展现品牌时尚又有古典的魅力。
我微微一笑，继续画着，眼前的青年眉毛浓密，鼻子高挺，嘴巴的弧度很唯美，颧骨并不突出，在自然而然之间，出现了两个小酒窝，我手中的铅笔随着他的轮廓在画纸上游走着，他的刘海微微挡住了他的眼睛，在灯光的熏陶之下，显得更加魅惑。
放下画笔，我把画交给了他，他扫视了一眼，拿着画直接转身离开了。我连忙跑了上去：“先生，您还没付钱呢！”
没想到，他一把把我甩在地上，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堆东西，大概的意思就是在这个地盘没有人胆敢收他的钱。前几天，我在电视上，才看到了法国巴黎香榭丽舍大道沦为罪案温床的新闻，作为全球五大奢侈品牌的朝圣地，各种各样的犯罪也随之而来。
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了，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已经认了，但是，没想到，在他怒喝的同时，一群小混混已经把我包围了，带头的青年整理着衣领：“这就是你胡乱向我要钱的惩罚。”
那一刻，我又一次想起了落尘，记忆中的小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拼了生命来保护我，但现在，我又怎么能奢求他从飞到我身边呢？
他们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我躲闪着，紧紧地拿着画夹，这是我珍存的东西，里面有大哥和裴尧送给我的画，有我中学时代的所有记忆，我保护着我手中的画，我的画夹也同样守候着我，紧接着，我知道我就要被扁了。但是，拳头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大声叫唤着，但同时也有另外叫唤的声音，我面前的小混混在痛苦的叫唤中倒下。
我蜷缩着，抬起头，竟然看到了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我看着他，泪水倾斜之下，已经一年了，重新见到他，他还是像当时一样不爱说话，眼睛带着一阵忧郁，只是一个短暂的交融，我们就已经了解了彼此的想法。
三十六计，跑为上计。我们在华丽的香榭丽舍大道上奔跑着，两边各种各样的衣服闪耀着，我眼花缭乱，身后追赶的声音渐渐变小，我们停下了脚步，微微喘着气，微红的脸庞带着运动过后特有的光彩。在寂静的角落中，我和他紧紧地拥抱着，嘴角带着幸福的笑意，回忆终于蔓延到现实，记忆中那些与青春岁月有关的花朵在年轻的战场中怒放……
在寂静的角落中，我和他紧紧地拥抱着……
我感谢他，在这样一个时刻，出现在我的身边，让我不再感到孤独。
我终于明白，既然我们都来到这个世界，站在这个地方，我们就应该风风光光地活一场。上学的时候，老师对我们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从中拿走什么，而是要努力为这个世界增添光彩，那时候我同意，现在我也同意，可是怎样才能做到呢？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并不清楚，就是清楚也不一定能够做到。老师告诉我们的只是他们的梦想，年幼的我们把他们的梦想当成我们的，我们像他们一样，为了梦想去奋斗，可是梦想是艰难的，因为那梦想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人生，就是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学业，我们的事业，我们的幸福。可是，当我们把那抽象的梦想，变成一件件具体的事情的时候，我们却离梦想很遥远，特别遥远，但是我们不会放弃，我们会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会碰到许多好事，也会碰到许多坏事，今天以前，它们都已经过去了，明天，它们还会跟我们迎头相撞。我们要做的不是为坏事而遗憾，而是为坏事喝彩，然后，在第二天清晨，让一切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