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多数营帐中的灯火已熄,偶有鼾声起伏的时候,萧若虚还是没有返回营帐。尽管时间已晚,林中夜色漆黑如墨,但是叶云也不为这个无所不能的古怪先生担心,他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应付不过来的。
他好奇的是,本来心情大好的萧若虚,为何再和天幕山剑宗的郭开交谈后,便悻悻然离去,背影孤寂而带着感伤。
他猜想,萧若虚一定经历什么对他来说影响很深的事情,要不然以他的修为见解,也不用在深山老林中自闭多年。
“可是谁没有些,深藏于心,不可轻易示人的秘密呢?”叶云想,尽管好奇,但是从来没有多问过一句,“每个人都需要有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梳理梳理心中烦乱的思绪。”
他本准备和衣睡去,可是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难道是得到命器太过兴奋吗?”他猜测,他坐起身来,剑就放在自己的身旁,他拿起被旧布包裹的宝剑,将他轻放自己的伸直的双膝上。他轻轻地捏捏包裹剑身的布,他能感觉到坚硬的剑体。
可是他并不想打开它,他明白之所以难以入眠,另有他因。他又摸了摸衣兜里的两颗舍利子。一大一小,就在他贴身的衣兜里。
老和尚毒发身亡的时候,将这两颗宝贝般的珠子交给他,但是并没有嘱托他该如何对待。老和尚只是说,这珠子和他有缘分,他也就并没有将“物归原主”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可不习惯有来历不明东西,老是揣在自己的衣兜里,像是偷窃来的一样。
没有什么人比他们佛宗自己的人更有可能了解事情的原委。
就在昨晚,他在大营中和大觉寺的小和尚闲搭了几句。那个叫圆慧的小和尚,虽然有点顽劣,但是看着人挺善良,而且一双充满智慧的明亮的大眼睛,虽然第一次见面,也没有说上几句话,但看着像是个容易相处的机灵鬼,他一定知道一些佛宗的奇闻趣事。
现在他还只是一个荐院的笨学生,要他直接拿着两颗舍利子去佛宗那里,像那些慈眉善目的老前辈,问清缘由并归还宝珠,显然有时礼数。况且,大坏人周判的手下们就守在营地左右,万一真的被隔墙之耳听到,怕后果难以预料。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寻些机会,从小和尚圆慧的口中探听些消息。
思绪至此,突然之间山洞之中那个丑陋的独眼黑衣大叔和那个黑衣女孩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们就那样凭空的消失在洞穴之中,通过一道细长而耀眼的光缝。一切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亲眼所见,又不可自欺欺人。“他们来自哪里,哪是个怎样的地方呢?不会真的如虚幻的境界看到的那样,漫漫黄沙把!”无论如何,他想那里的境遇一定糟糕到了极点。他听得出无理的跛叔心中那种焦躁的急切,看的见黑衣女孩儿满脸洋溢着的忧虑。
“百里幽若!”他轻声念到,他耳边仍然回荡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现在尽然开始有些挂念那个女孩子,他们年纪不相上下,但是他肩负着一个孩子承受不起的重担。
此时百里幽若送个他的月牙形的玉坠像是能读懂他的心思一般,发出阵阵的暖意。他将玉坠挂在自己的胸前,和自己原来的云纹玉佩在一起。这件东西寄托着一个女孩子的殷切希望,他自然得悉心保管。
看来今夜倦意不至,他也不想再蜷缩在大衣中辗转翻身,索性站起身来出去走走。现在正值雨热时节,虽然夜已深,但是裹上件大衣,倒也不觉的凉。
帐篷中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为了驱赶周围的蚊虫野兽,大营周围还是四处布散着火盆。
叶云走出帐篷,营地上还有几处没有彻底遮盖严实的篝火,摇曳着丝丝缕缕的青烟。虽然夜已深,但是周遭的林中却不寂静,不知名的鸟儿拍打翅膀的身影,不知名的虫子提交的声音,还有些偶尔疾驰而过的野兽碰撞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听见叶云掀起门帘走出帐篷的声音,忍不住倦意,脑袋一点一仰的近卫,猛地惊起,拔出了腰间的尚方剑,用眼光质问他要干什么。
好在营地所面对的河畔边缘,地势平阔。借着盆火中的光,他能看见不远处的河滩有有一处还算平整的石块,他便欣然前去,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他寻见了一块儿石头坐下,背整好靠在另一块儿石头上,这块儿石头弯曲的弧线,仿佛是为了他量身打造。这让他想起了在荐院后山的日子,有几次他也如今晚这般,孤单安静的欣赏水边的夜色。
所不同的是,之前他面对的是自家房前的深谭,而现在是器渊中水量充沛的一条大河。当然那时候他躺着的是萧若虚的藤椅,而不是这块坚硬的石头。但是还好,他还有酒,出自深谭的酒,还有天空中那弯瘦长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