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午温暖的阳光,爬上床头,满溢在锦绣的被面上,照在眼睑有些轻微的刺痛时,张明轩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伸出细嫩的双手揉了揉迷离的眼睛,然后动也不动,兀自安静地享受温暖晨光中赖床的惬意。
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眼黑的占比比平常人大的多,像一对滴溜溜丰满的葡萄,又像是打了蜡的上等家具一般,泛着令人愉悦的光泽。他那张小嘴细薄,而有个漂亮的弧度。
倘若他将头发束起,换成了女儿们的发髻,即使不用胭脂水粉,也要比她们漂亮得多。
他们张家就是有这种世代相传的好容貌,她的姑姑张婉儿也正因出众的相貌成了皇上的宠妃呢!
他尊贵的姑姑也经常夸赞他,“我这小侄儿,也不知会羞煞多少女儿家呢?”
张铭轩把枕头往自己的脖子下塞了塞,又把双手垫在脖子下,好让自己好受些。他转头看了一眼房中的圆桌上放着的那把弯刀。
尽管不是一把神兵,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命器镰月般的形状,确实很讨他喜欢。
张明轩的父亲是丞相府的长史,名叫张泽,虽然位不在公卿,但是作为相府重要官员,又是当今宠妃的哥哥,其在朝中的影响力怕是大过了大多卿要。
张明轩是张泽唯一的儿子,本打算让他留在身边,早早的结识朝中的权贵子弟,为将来的仕途做做铺垫。
可是张明轩偏偏嫌张泽管教太过严苛,便找了个借口—回老家云双城孝敬祖母,回到了云霜城老家。
起先,张泽不肯,他深知自己这独子从小顽劣成性,不服管教。而且府上所有的人都对他百般宠溺,预想他到了云霜城,没了束缚,会更加肆无忌惮。
可是转念又一想,在这京城帝都能时刻监督是好事,但是京畿之地的荐院名额可是比云霜城的难得许多。
而且,白夜白老将军自卸任后便住在云霜城中安度晚年,白家孙儿辈的后代中皆是女孩儿,迟早白家得选一个出息的女婿支撑家业。而白夜虽然卸甲,但是在军中影响力巨大,若谁能得到百家的支撑,必定仕途通畅,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张家现在为皇室贵戚,而且他们张家人各个聪慧,如果能得到白家的支持,即使不位列公候,倘若真的庙堂风云突变,也可保张家平安无事。
而白夜的长孙女儿白文雅和张明轩年纪相仿,也一直以陪伴老人尽孝为名,待在云霜城。
若早些让张明轩到云霜城,也许他们真有缘分,彼此中意,也到省去了到时挤破白服门槛的争端。
张泽便准许张明轩回云霜城老家,条件是要与白夜一家交好,一定要想法讨得白文雅欢心。
张明轩不仅仅相貌昳丽,而且身姿高长,常常受到祖母和家人的夸赞,整个人也变得愈发骄傲起来。争强好胜,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可是,张明轩倒像一般的纨绔子弟一无是处,他在漏刻试上排在洛云州的第三名,仅仅次于一漏九刻的刘回风和二漏八刻的高俊逸。
漏刻试排名落在高俊逸之后,已经使他大大不快,可是谁又知道,在临溪县的穷乡僻壤中突然冒出个一漏九刻的绝世天才,让他大为恼火。
可是现在呢,绝世天才又当如何呢?进入知微境界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比他还要晚几天,而且这次器渊之行,刘回风拿回来的是一把足够赢握的方木,怕他现在也是泯然众人了。
即使他不是第一个进入知微境的人,尽管他没有得到神器,但是这又有何妨呢?
办得到这些事的是白文雅,是他未来的老婆,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张明轩正躺在床上思考着,寻着理由安慰自己,自己仍然是个“很完美的人”。他想到这里,不禁一笑。
可是转念又想到白文雅对自己的不愿理睬,又不由得烦躁起来,“你要不是白家的女儿,老子还不愿意献这个殷勤呢!”
当当!有人轻轻地叩击门窗,然后传来一个极其酥甜的声音,“公子您的餐点到了。”
张明轩翻身起床,劳累了一天,他腹中正是饥饿,喉结翻动,期待今日的餐点。
他皮上一件淡紫色的手工精致细腻的袍子,尽管他不大喜欢这颜色,但是祖母常常唠叨他,说紫气东来,是祥瑞的颜色,也就勉为其难,算为孝道了。
张明轩一边用手指粗略地整整凌乱的头发,又瞥了一眼落在屋子角落里的桐漏,巳时三刻,稍过一点一点,心想这临翔阁确实有过人之处,每日巳时三刻送点,风雨无阻,误差不过一刻。
他也不知何时起养成了晚起晚睡的习惯,饮食和正常人完全不搭调。
当当!没有听见屋中客人的反应,那个甜美的声音放大了些,“公子您的餐点到了。”
张明轩走到门前拉开了门,“别着急吗?公子我还没穿好衣服呢?”
但见一个蜂腰蜜臀的玲珑少女,头也没敢抬,耳朵赤红,手里捧着一个黑漆金边的饭盒抵在她面前。
见这少女如此的紧张局促,张明轩便凑近他她耳旁低语道,“想看的话,就抬起来看看吧,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谁知道,这女孩儿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也顾不得手里的餐盒,双手一松,便羞赧地跑开了。
张明轩慌忙中接住了餐盒,看见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喝道,“差评啊!”
张明轩笑嘻嘻地,为自己的恶作剧开心,他不得不在此佩服凌翔阁的手段高明。
送餐准时不说,而且每次来送餐的都是不同的人,两年来似乎没有重复过,如此的经营手段,尽管饭菜算不上口味最佳,但是深受这些个纨绔子弟的喜爱。
张明轩打开盒子,里面又一小碗金灿灿的黄色汤品,他从未见过,自然不是什么小米、蛋花、玉米麸皮之类的,这东西看起来细腻柔滑,倒是像是熬制过的牛乳,但是闻起来却没有乳品的香味,什分好奇。
他端出了汤品,揭开第二层,心头一颤更觉惊异,两块精光剔透的类似冰块般透明的点心,“究竟何物,可以为此啊!”
第三层吗,自然不必多说,是一碗比例调配得极好的簌口水和一方绢帕。
漱口水一样,只是这方绢帕的却也有独特之处,那就是每次绢帕的气味,或类丁香、或类淡菊、或类月桂,或轻或浓,绝不以一致。
铺摆好食物器具便开始用餐,撇了一勺汤品放入口中,惊奇异常,从来没有尝过如此口感的佳品,温柔、细腻,却绝不粘口粘嗓子,又用筷子夹了一块点心放在嘴中,这次更加惊讶,那东西入口即化,咀嚼起来豪不费力,有一点核桃和杏仁的香味夹杂其中。
正当张明轩品食兴致正佳,门口又有人叩门,“张公子,在吗?在下有事儿禀告。”
“滚!”张明轩勃然大怒,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排在桌上,“能有什么大事儿,难道天塌了不成!”
在外叩门的吴清源虽然早有预防,可还是身子一颤,汗毛耸立。他稍稍平静,又道“张公子,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有些事情觉得您会在意,便来通知你声罢了。”
张明轩性子骄纵,云双城里最有权势和财势的刘宁和高俊逸和他关系生疏。反倒是其他县里的荐生们,为讨好他,常常伴在左右,譬如吴清源和连昌旭等人。
吴清源的话,像是在撩拨人的痛痒之处,兴致才起,却要作罢。
“进来吧!”张明轩道。
吴清源躬身进来,神色恭敬。
张明轩端起了漱口水喝了一口,然后快速的抖动舌头和牙齿,清算口中的食物残渣和味道。
然后将口水吐在另一个瓷碗中,拿起方娟来擦净嘴角的水滴。
兴致被断,他已经无心再食。
“什么事儿赶紧说!”张明轩一脸不耐烦,心想他说的事情如果无关轻重,定要叫他好看。。
“公子”吴清源道,声色温和,没有丝毫被怨骂后的窘迫和气愤,“叶云和萧若虚要留在荐院了,就住在小山院。”
“叶云!小山院!”张明轩一听,叶云这等蠢笨如猪的人,他倒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一想到那个皮肤黑如碳,眼神呆滞如鸡,言语吱唔的穷小子,别着一把神器成天在他面前晃悠,他就觉得可笑至极,怒不可遏。“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可确信!”
“今早,先生们告知,要我们好好待他呢!”吴清源早知道张明轩的性子,又附和道,“叶云这种乡下小儿,满身土气,两年才入知微境界,纵然运气好得了把神器,怕也是猴子弄刀枪,徒增笑柄罢了。”
张明轩一此话,正中下怀,“这是谁的主意,难不成院长叶瞎了眼了,那小山院修建,我们家可出过不少钱银。”
吴清听闻张明轩如此激烈,也没有提点,只是压低了声音道,“这正是院长的意思。”
张明轩也降低了声音道,“愚蠢,简直愚蠢!他人在何处,我定要好好羞辱他一番,让他没有颜面住在山下,滚回山离去!”
“就在小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