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早就死了吧。”西木说完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就走了。李无心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地出神，直到黑袍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一口喝光剩下的烈酒，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瓶，他嗤笑了一声。
“真他妈是好酒。”
……
“此处当真是江山如画，秀色可餐呢。”花行看着周围的景色，自言自语了半途。“可惜了这等美景确是镜花水月，万般好处也就是一场幻梦罢了。离儿姐看不到，母亲也看不到。”他停下脚步，站定身形对着一棵十人方可环抱的参天大树说道
“喂，我都说这么久了，你还不回个声？花舞。”
“皇帝陛下赏析山水，做臣子的又怎么能随意插嘴呢？”花舞随着他阴柔的声音从树后飘了出来，与花行无二的脸上涂着淡淡的油彩，身着戏服，拎着一柄短剑。
“好一个俊俏的戏子。”花行调侃一句。摸向背在身后的无涯，却抓了个空。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心境之中了。花行尴尬地拍拍手道“你果然还活着。这次把我带进来是为了什么？这剧身体的居住权？”
“我有七个分身，代表着你体内神力的七重封印。冥海吞噬了我的嗜血分身，你解封了杀戮的力量。”花舞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次又是哪个分身？又是什么目的？”花行依旧警戒地提防着他对面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戏子。
“我也不清楚，或许我是本体，或许我是本体送来的第二个分身。”戏子掐着兰花指，一举一动真如大家闺秀一般。“目的嘛，或许是取代你，或者是把东西还给你。”
“还给我？”花行不解“你欠了我什么？”
“神力。”戏子于林间起舞，花行看得出他在模仿孔雀。“那本就不属于我。”见花行沉默不答，花舞跳完了一段孔雀朝天，站定身形说道：“我至高的皇啊。你还记得我们名字的缘由吗？”花舞轻问一句，撩起后摆，靠在花行身前的一块巨石上。巨石上浮现出问天二字。
“名字？”花行瞟了一眼问天石耸肩道“问天石的决定。我怎么知道？”
“游行之人，千年一君，无欲无求，无始无终。”
“无欲无求，无始无终。无欲无求，无始无终？无始无终？”花行重复着“我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啊，意外的降生，意外的强大，我本该死去的吧。”
“或许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女武神注定会吞下那滴剧毒的神血，你也注定会以皇的身份降临神道。”花舞越说越激动，他站起来指着花行说道“但爱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也许伟大的母爱真的挣脱了命运法则的束缚。奇迹才发生在了你我她的身上。”
花行冷哼一声，笑道之路“如果命运早已经注定了一切，那么我的努力和决策又有什么意义？”
花舞走近花行，随手拔起一株牡丹花“人类喜欢给植物以花语，赋予他本不存在的意义。牡丹究竟是生而富贵，还是被赋予了虚无的寓意才富贵了起来呢？”
“你想说什么？”
“人类的喜好改变了它的命运，这是不是注定的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清楚。牡丹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生的红火，招人喜欢。”花舞将那株尚未完全绽放的牡丹插在发丝间“有时候我觉得，戏子的生活是最虚假的，总是表演别人的辉煌，按照剧本的要求无故流泪，无故欢喜，无故悲伤。演的贴合了少不了掌声与欢呼。可台上凤凰，台下草鸡终究是躲不掉的命。”花行沉默思考。
“可我又觉得戏子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如果掌管命运法则的神明早已写好了每个人的剧本。每个人都是这万千场戏的演员，演员可以强行加戏，加好了就留下，毁了剧本就要被淘汰。只有戏子，还可以经历他人的人生，感受本不属于自己的喜乐。”
“加戏？”花行恍然大悟“我是加戏的结果对吧。那我的人生就在剧本之外，我是命运法则的漏网之鱼。我能改变神道家族没落的命运，能改变这一切！”
戏子笑了：“你能这么做，我来找你的目的是想知道你要不要这么做。”
“如果不要，我来这儿干什么？”
花舞走到他的身边说道：“你还没想好，驱动你来这儿的不是你的心，而是你的自责。你不用掩饰，我就在你的心境里，我比你更了解你最真实的想法。”
花行突然严肃起来：“开启摘星楼意味着什么？我有种预感，摘星楼不仅仅是用来汇聚星辰之力的特殊建筑，它应该有些其他的含义。”
“我也不太了解。不过根据冥海之中一个亡魂的说法，摘星楼是神界到人间界的第一通道，神可以通过摘星楼直接到达人间界。”
“那么开启摘星楼就意味着神明可以来到凡间？”
“摘星楼和飞升台一同被封印，飞升台是人间界到神界的通道。也是人族飞升至神仙境界的必经之路。这是一场豪赌呢，如果神族真的对千年前那场战争耿耿于怀，或许末日就到了。可如果神族已经不计较这些，那圣明之地的人族将得到天大的恩惠。”
花行微微一笑“我最喜欢下赌注了，无论结果如何，那种感觉都会令我欢喜。”
花舞点点头，微笑道“去吧，用你的未知性打乱命运的安排。”
“谢谢你了，你和那个花舞真的不一样。”
花行刚走出一步，花舞就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吟唱古老的咒语：“接受我的祝福，成为皇帝吧。然后改写这个剧本。”话音一落，花舞的身体就化作万千星点，散落在花行身边，最终汇聚到他的头中。
花行睁开眼，万钧雷霆如龙一般飞舞在天地之间，火焰张开大嘴怒吼着。远处有很多人影，花行没有理会。神界到达人间界的最直接通道，摘星楼就在其中。花行有感而发，当即吟唱道：
“奔雷万丈，烈火燎原，千年尘封只待皇。越千难，过万险，不避雷火开天门。五重神境，无垠地界，分隔十世终再通。莫道人生豪迈，天地兴亡一念，千万苍生一场赌。千年苍天一萧条，万倾林地人烟无。封印非永恒，天门终究开，想来天皇封此楼，万古气运盘其中。”
花行每吟词一句，便走一步。每走一步，境界就提升一段。六步入雷霆，二等神明境界。
“传闻统御前辈的境界是一等神明巅峰。以前没觉得什么，入了神境才发现这二等和一等的差距真不是一点点。”花行取下无涯，利刃割破手掌，伤口瞬间愈合没流出一滴血。
“神血是在你体内是固状的，你受伤也不会流出来的。”花舞的声音在花行脑海中回响起来，“所谓皇的一滴血，就是神力爆发。你体内的神力就是钥匙。我刚刚把神力的封印给你送去了，你应该解开了吧。”
“我知道了。”
……
“唉，你们看，你们看那里有光！”花龙兴奋地指向摘星楼旁那束绽放在雷火中的白光。
“不用你说，都看到了。”花耀屏息凝神，直勾勾地盯着摘星楼。
“花行的气息。”萧然满眼柔情地看着那束白光中间的人影。
……
“摘星楼，多么怀念的名字啊。”梦璇玑坐在极恶之地最高的树梢上看着冲天的紫色光芒。
“老师，那道光是什么？好亮啊。”祝孟炎等人死里逃生后没有回到汉天帝国，他们决定留在极恶之地，这次不是做监视者。而是想真正了解一下这群被世界误会的人。他们集体拜梦璇玑为师，梦璇玑也很乐意地收下了这帮小徒弟。为了减少极恶之地中常年汹涌的灵力风暴对他们的伤害，他用神力开辟了一片纯净领域可以隔绝掉八成以上的灵力。
“这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那座天塔，摘星楼。”
宋飞一拍脑门，大声道：“摘星楼？我记得老师您说过这是通往神界道路。”
祝孟炎推了他一把，笑骂道：“你小子记得什么东西？摘星楼是神界通往人间界的深井。”
“那神是不是可以从这口井下来了？”黄发少年黄成兴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们，霎时间，七嘴八舌的众人沉寂了。
梦璇玑呵呵一笑道：“神啊，我都好久没见过神了。一千年了吧。”
祝孟炎小声问道：“老师能给我们讲一讲神族吗？我们对神族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概念。”
梦璇玑指着高挂在黑夜中的明月，祝孟炎等人抬头看过去。
“你们看到了什么？”
“这不就是月亮嘛。”宋飞的嘴一向比脑子快，他说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小声嘀咕“是不是又说错了？”
“的确，是，月亮。”祝孟炎四处看了好久，深夜之中群星暗淡不见，无垠天空唯有月亮。
梦璇玑眯起眼睛，缓缓开口道：“在你们眼中是月亮，在我的眼中那是空荡荡的月神神殿。”
“其实神离我们很近，神也和人类一样有等级之分。分为三等神，二等神，一等神，护法神，主神五个等级。其中主神一位，已知护法神五位，其余不知奇数。”
“我记得一本有关神族的书中记载了一个会喷射火焰的钢铁巨兽。还说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天空上时，太阳都黯淡无光。”刘天宇说“我觉得挺夸张的，人应该是太恐惧神了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希尔.推卡索。机械之神，五位护法神之一，西神界总管，神界五军总管。”梦璇玑一字一句地说生怕他们听不清楚一样：“太阳神黎明是一等神明，等级和实力与机械之神都相差甚远。所以当他降临的时候，太阳的光芒自然会黯淡下去。”
“那，这个，机械之神有多厉害啊。”宋飞好奇地问道。
“很强，强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强到超出你们的理解范围。我只见过他一次，那种窒息般的痛苦我是再也不想体验一次了。”梦璇玑说的轻描淡写。祝孟炎的身子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直面觉醒的花行时那股压迫感已经使他终身难忘了。
“神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种族，他们掌控着整个自然界运转的法则。哪怕只是一个三等神明，他的存在也不是任何一个武神级可以挑战的。神定下了规则，众生执行规则，依靠规则生活。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维持下去的。”
“听起来神族也不坏呀。那，皇族为什么向神族宣战啊。”宋飞问道，梦璇玑看了看他那一脸的痴像，收起了严肃的神态，微笑着回答：“那场战争是神道家族为芸芸众生打的。神族从众多智慧生命中选择了人族，就是他们扶持人类走到了地界的顶端。可是神和人一样也会争吵，神之间的争执总是促使人间不得已发生国战。一场争执可能只是因为一位神路过另一位神明的神殿时脚步声重了些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人族就会有上百万人参与战争，绝大多数的他们都会死于神明发动的战火之中。为了改变这一切，天皇统御发动了那场对神战争，封闭了神界与人间界间的两条通道。”
“老师是神道家族的人，说话自然向着自己家。这和我从小学习的完全不一样嘛。”宋飞坐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丢到祝孟炎脚下。
“历史是胜利者编写的，其真实性只有经历者才知道。史官们将这场战争命名为神魔之战。在我成为监视者之前，我一直认为神道家族是魔族，人人当诛的大恶之人。”刘天宇感叹到：“我相信在平民的认知中，古老的神道家族就是魔族。”
“孩子们，别吵了。”梦璇玑一握拳，从树梢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收拾一下，明天随我去面见皇帝。”
“老师不就是皇帝吗？”祝孟炎随口一问，转身就去收拾行装。
梦璇玑自嘲道：“呵，可不是我这样的半皇帝而是真正的皇帝。”
宋飞小声地说：“背生八翼的神道之皇？”
“嗯。”
……
“北地紫光降？”黑发男子一跺脚慌慌张张地跑到书房里，一阵噼啪碰撞声后，他颤颤巍巍地翻开手中那本残破的书籍，一页一页的细细读过去。“对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摘星楼。皇帝回来了，”
正当他欢呼雀跃时，重重的敲打墙壁声打断了他，随之而来的就是谩骂声“慕容赞，你特么不是疯了！大半夜叫个不停，让不让人睡觉了！”
“抱歉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慕容赞心跳不已，小心翼翼地合上书本。躺在床上辗转几圈，又走到窗台旁边，观赏那道从天而降的紫色光芒。慕容家曾经是神道家族的左膀右臂，尊贵的天道第一家，千年前大战败绩。神道家族一瞬间成了众矢之的，慕容家是极少数没有背叛神道家族的势力之一。花咏月带领残部坚守皇城三个月，慕容家就在皇城之外拒敌十里。花咏月完成了空间秘术后第一时间撤到了极恶之地。撤离时间过短，慕容掩护城内的拓跋撤入术法后未能离开皇城。那一战，慕容家几乎全灭，存活下来的族人大多数抛弃了尊贵的姓氏才苟且生存了下来。
“皇帝终于回来了。”西木金鸡独立于问天峰顶眺望着那道通天的紫光。直到紫光消散后，西木才转身走到身后的茅草屋中，边走边摇头自嘲道：“西木啊，西木。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可还记得你的血脉来源于尊贵的慕容家？”
问天峰上，慕容西木重归天道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