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旋默默地看着花行纵身跃入星海之间,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后,他才叹了口气道:“等了一千年啊,就为了这两天。荒唐,真是荒唐,荒唐至极啊。统御这个老混蛋,连神都算计。哦,现在我该想想怎么应付外面那些人,打跑,还是认怂?真叫神为难。”
……
“摘星楼已经解封了。可为什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呢。”花龙单手转了几下七尺龙胆,枪刃迎光闪动如腾龙舞。
“等大长老和各位候王商议后再做决意。”花耀靠着虎牙戟,仰望着星空下的摘星楼顶部那颗永明之珠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异样。
萧然背负着弯刀和腰间挎剑的花离儿面对面坐在地上,聊着不沾边际的话题。
“等他们决议出来,得什么时候。”花龙长枪一挺,火焰盘旋而上依附于枪身,烈火在枪刃处凝聚为一颗狰狞的龙头。“龙焰。”一枪刺出,火龙咆哮着直奔摘星楼一层而去。
地界之主刚刚从正门走出,迎面一条火龙咬了过来。“温热的小火,呵。”他随手拍灭了火焰,展开四对神翼高挂于天空中。神威压迫!“凡人们。”洪亮的声音震慑了这一片空间,大地都为之一颤。就连神道家族也瞬间跪倒一片,那几个高血统战士只是身形一晃便稳稳站住,不动如山。
“顶级危机,死战!”花耀暴呵一声,利用凤鸣将地旋的声音镇压下去,同时灵力涌动万丈雷霆盘旋身旁。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双异能拥有者。萧然单手撑地一跃而起抽出月牙弯刀,瞬间将空间分割成三个部分。花离儿愣了一下,缓缓起身走到萧然身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示意她不用紧张。
“没有警报。”
“先知之灵告诉我,没有危机。”花离儿耸耸肩,腰间的狂风之剑稳稳地插在鞘中,比起自己的双眼,她更相信先知之灵。
十里外,神威刚至祝孟炎一行人就跪倒不起,梦璇玑微微一笑道“刚回来就遇到了那个贪吃鬼啊。”
“老师,说的,可,是皇,皇帝。”祝孟炎在神明的威压下一次只能从牙缝间吐出两个字,短短一句话说的极度艰难。他经历过花行带来的恐惧,他感受不到两者的区别,因为花行与神给他的神威都超越了他所能承担的压力。
“不是,这次是真的神明。而且还是地界之主。”梦璇玑微微一笑,大袖一挥,三对羽翼转眼张开,飘浮于空中释放神威,抵消了地界之主的大部分压迫。他的小徒弟们才勉强恢复了呼吸。
“娘嘞,遇到神不就完蛋了。”宋飞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即使脱离了神威,依旧颤抖不已。
“哈哈哈,遇到别的神还真就生死难料,可这地界之主你不必担心。他跟人族亲着呢。
……
“唉唉唉,把带尖儿的都收起来。啧,说你呢,收一收。唉,这就对了嘛。”众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地界之主就已经把大长老萧龙缴了械。他收起了神威和羽翼,走到包围圈中,解释了几遍他不是来打架的,同时做了个自我介绍。半信半疑的众人在萧龙的命令下都收了武器,警惕地盯着地旋。地界之主扫视了一圈,向花离儿走去。花离儿挺胸抬头,不躲不避。地旋走到她面前,一脸坏笑说道:“小妞,他们都怕我。你怎么不怕。”
“你一没长三个眼睛,五个手臂,二不是青面獠牙。我怕你干什么。”花离儿向他微微一笑,很有礼貌的调侃道:“神界那些神都长你这么帅吗?”
地界之主哈哈笑了几声“那可不是,我的帅气可是独一份儿。”
一人一神把在场的几十人丢在一旁晾着,只顾着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调侃。
萧龙轻轻咳嗽几声,走近一步引起他的注意,随后说:“一等神,我问你。你把皇帝怎么了?”
“那个毛头小子,也就你们的皇帝去人间领悟神道去了。”地旋随口答到,便又转过头去,刚要与花离儿接着刚刚的话题聊天,一直在一旁如木头一般直立的萧然突然端着弯刀上前一步,把地界之主吓退了一步。
地旋故意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欲图吓退她,喝到:“你要干什么?我已经说了不和你们打架。”
萧然又向前一步,冰冷的面孔突然变得楚楚可怜,忙问道:“他去哪了?”
地界之主一愣,寒光只存在了一息便消散了:“谁?啊,那小子。那小子,去人间了。”
“人间哪里?”萧然又向前一步,地界之主挺直了上身没有再退。
“我也不清楚。”
“我想去找他。……”
“唉,羡慕三弟的好福气啊。”花龙拍了拍花耀的肩膀,摇了摇头。
花耀本就一脸黑线,花龙又在他伤口上撒盐,表情更是僵硬了,一把抓起花龙说道:“战斗预警结束,跟我回家。”
“嗯?大哥饶命,我可是你亲弟弟啊啊啊啊。”花龙抱着龙胆枪哭嚎着被花耀拖走了。
“人间很大,能通过星罗棋盘的只有神明和皇帝。”地旋很为难地说道,突然他眼前一亮说道:“小姑娘,你过来些。”
萧然懵懂的走近他,并在一米外站住。
地界之主前进半步,萧然就退半步。地旋扶着额头说道:“你离我近一点。”
萧然轻挪了一小步,看上去更加警觉。
“再近两点。”
萧然盯着他的眼睛,又回头看了看花离儿,又挪了两小步。
“释放灵力。”
纯净的苍蓝之力将萧然娇美的身体全部笼罩住。
地界之主一本正经地说“空间之力,你的灵力足以接管摘星楼成为摘星者。你愿意吗?”
“摘星者,干什么?”
“星罗棋盘可以让你看到你的心中所想。”
“随时?”
地旋点点头:“无论何时。”
“能看到他正在干什么?”
“当然可以了,每一根头发都一清二楚。”
“我愿意!”少见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萧然,你……”花离儿看着好友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
“小伙子,你人不错,根骨也好,跟我学剑吧。保证你前途似锦能把村里外出那几个学武的甩出十万八千里。”
“你可省省吧,老醉鬼。你能分清自己手里的是剑还是高粱杆子?”
“我手里。”老醉鬼把左手紧握的高粱杆放在眼前,盯着盯着,成了斗鸡眼,突然暴呵一声:“好剑啊。”
“是,好剑好剑。我要回去帮宋大爷干农活儿了,饭给你放桌子上了趁热吃。”年轻人说罢便出去了。
醉鬼一溜烟爬起来走到窗前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感叹道:“这小伙子,生的真俊。”
且说少年在地里忙活了一个下午,日半落于西山时同行人召他回去。他摇了摇头,说了句:你们先走吧。就闷头继续干活了。
同行的人啧啧感叹道:老宋平时积德。捡了个大宝贝。干起活儿来比牛马都快。
一直忙到夜幕降临,他才扛起锄头大步往回走。
原本破烂不堪的木屋硬是被少年改成了当地豪宅。搞得四周邻居又送油米,又送鸡蛋就为了找少年把门庭修建修建。少年以举手之劳为由不肯收下,奈何邻里们以为他不想帮忙,硬是塞到老宋家里。由此一来,挨家挨户的门庭都宽了不少。
老宋更是哭笑不得,几年不说几句话的对头整天亲哥哥地叫,村长还了拖欠几年的粮费。
少年很快就被村里人捧成了顶级木匠。那些干了三四十年木匠活的“大师”们都曾登门拜访。少年也花费时间,真心地教了。可他们无论如何就是学不会。也难怪,神道家族的建筑术凡间之人怎么学得明白呢?
花行来到人间界刚好整一个月,这个月是他生命里最快乐,最曲折的一个月。
跳入星罗棋盘后,地界之主给他预留的神力便开始疯狂消散,虚弱感油然而生,漂泊了半日后他才落到了一片高粱地中,此时他已经由于过度虚弱昏迷了。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张并不舒服的小床上,床的大小刚好够他翻一个身,可他翻了两个。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大约三十多将近四十的妇人,她的手中端着一个碗。晚中是不知名的乳白色浑浊液体,后来花行明白那叫粥,是一种与果子不同种类的食物。
妇人把碗递给他,转身进屋喊到:“孩儿他爸,那小伙子醒了。”花行捧着碗呆坐在木板床上一打眼,就把这个不大的屋子给看了个精光。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大步走进屋和蔼地对他说:“小伙子,你父母呢。”
花行能听出这个男人的发音和他平时讲话的发音不同。但他能明白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是什么意思。当即回道:“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
男人也是一愣,他遇到了与花行一样的问题,听不懂却能理解。这对一个凡人而言可谓诡异。神道家族掌握的是神族文字和语言,为了能与各个种族沟通,神主智慧之神创下了神文字,掌握了神族的语言就没有听不懂的语言,也没有无法交流的语言。
男人有些尴尬说道:“孩子,我不知道你是,别介意。”
“没事。我习惯了。”花行依旧捧着那个碗,标志性的僵硬脸使得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了缓解尴尬,男人哈哈干笑两声,说道:“别端着啊,喝吧。这么久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饿?极恶之地几乎没有任何食物,对于神道家族进食是一个可以取消的娱乐活动。花行从未感觉到饿是什么感觉。喝?花行看了看碗里的固液混合物,想到母亲说要提防着人族,又转念一想既然他们救了我,就没有害我的道理。脖子一仰一口喝了个精光。粥入口甜甜的,有一股很香的气息,入腹的瞬间就转化为最原始的灵子被他吸收干净。
“嗯,奇妙的感觉。”花行想到,看着那个男人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男人大手一挥接过空碗,回身递给刚进来的妇人转头问向花行:“听你的口音,你是外地来的吧。”
“嗯。”
“你是迷路了吗?你要去哪啊。”
“我不知道该去哪,我也不知道来到这里该做什么。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未知的。”花行实实诚诚地回答道。
男子对他说的话表示懵懵懂懂,憨憨地一笑朗声道:“如果不知道去哪,就在这儿住下吧。我有俩个孩子,都去城里的武道学院学习去了。家里有几亩地,养三口人不成问题,我正好忙不过来,你帮我干点儿活,以后吃住在我家,怎么样。”
“好。”花行点点头,就简单地答应下来了。“你在发现我的时候有看到一个插着短剑的长条形木盒吗?”
“没有。我是耕地的时候发现你的,当时也没多看,等下你可以去附近找找。我们这里大部分人都挺淳朴,路不拾遗的。”
男人和花行聊了一个下午,男人只是知道了这个孩子姓花,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来到这里,对农活等诸多事宜几乎一无所知。他猜这个孩子应该来自邻国的一个没落贵族。到是有了几分怜悯,在恻隐之心的驱使下,男子看他的眼光都变得温柔了不好。
花行知道了这里位于汉天帝国北部,男人叫宋文,他的子女三百里外的万灵城修炼武道。万灵城素有陪都之称,其繁华程度不亚于天启城。
“花公子,帮我把桌上那些吃的送去给村口的一个老头家。”第二天一大早,男人就坐在庭院中劈砍木柴,看到花行缓步走出,一连开了几次口不知道如何称呼,思索一下觉得花公子这个称号最合适。
“公子?不必这样称呼,你叫我花行就可以。”花行转身回屋取他说的竹篮。
“单名一个行字?”
花行很快就提了桌上那个沉甸甸的竹筐走出来,微笑着回了一句“行者的行。”
男人惊讶于他超乎寻常的听力,呆呆地点点头说道:“行儿,村东头有三间茅草屋,有一个老头住在那里,你送到他手上就可以回来了。”
“是乞讨的人吗?”花行随口问了一句。
男人正襟危坐道:“那可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呐。”于是给他讲了个故事。
这里虽说距离万灵城不远,可马匪纵横,当地官府软弱难以约束匪徒后来干脆同流合污。原本好好的陪都附属城市不得不被切割成为北荒十六城。这个村子原本就是十六城之一,但由于常年混乱已然不成城镇。城墙毁去大半,房屋也只剩三三两两,护城河干脆被匪徒以黄沙填埋。直到五年前来了个歇脚的老头,老头有些本事,一连打跑了几次马匪。村里人感激,希望老头留下。那个老头到也爽快说是,只要酒肉管够,留在这里不是问题。
村民们很快达成共识都自觉排好顺序,挨家挨户轮班伺候老头,提供酒肉。老头的威风传开了,来借粮的马匪也就渐渐少了。
马匪一少,总是混吃混喝的老头也不好意思,于是他就地开了个剑观,剑观不大,三个茅草屋一亩空地,一块山头。老头特意向村民讨要了些高粱杆子自己做了几把训练用剑。剑观不怎么好,收徒却很刁钻。女娃不收,根骨不佳者不收,耐心差者不收,悟性差者不收。来找他学剑的都没有收,他相中的人都去了万灵城的武道学院,能去正规的地方谁还会想整日看一个老头子脸色?因此开业两年多没收到一个徒弟,老头也不恼,继续蹭吃蹭喝。似乎这个剑观存在的真正意义就是让他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
花行听罢点点头愣愣地走出去,一路上无心观察那些对他来讲的稀奇植物,任由秋风吹着黄叶划过他的脸。朝阳下,五色的落叶在风中狂舞,光照在其上如同绚丽的图画。他初到人间便是秋天,极恶之地一地便有了四季,四季同在此地,相同的地方却又四季如一,这样的景色花行从未见过。可他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口中不断重复着行儿,行儿。说着说着还露出了一个傻傻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行儿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