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的印象中重甲器械总是和顶尖强者格格不入。似乎得道的真人就应该在万军之中淡笑自若,云淡风轻,手不提寸铁,身不着片甲,大袖一挥苍穹都为之一震。
李无心便是那样的人,而剑神无忧恰恰相反,战场之上身披漆黑重甲,背负六剑的那个人就是他。未知材质的黑甲表面上有近千种西木为他篆刻的反术法密文。任何元素类术法击中黑甲后对剑无忧造成的伤害都会大打折扣,三级以下的元素类术法根本无法穿透黑甲的元素抗性。
甲胄的背后附带有一个剑匣,匣上有五孔,自中间到两边分别插有巨剑断流,清河浊流,火凤风凰五剑。腰处有间隙,西木原本为他在此处装了一个腰带,腰带上可以挂酒葫芦和一些小饰品,不过后来这根腰带被北平战神李明隆毁掉了。现在这个位置横有一柄四尺长剑,此剑名为神隐,是李无心于汉天境内的古皇族遗迹中找到的,发现神隐的侍卫拔剑出鞘后瞬间暴毙。陪行的侍从不敢拔剑一路小跑将此事告知给李无心。天启帝接过神隐剑,直接将护体能量提升到最大值才小心翼翼地抽出一点。
猩红的剑刃才刚刚离开剑鞘,浓郁的诅咒之力便扑面而来,曾为暗影武神的他都不禁寒毛耸立只得悻悻地归鞘,带回了帝国。
李无心本想请西木破除这柄宝剑上的诅咒,恰逢剑无忧出征凯旋,李无心宴请三军。剑神酒过三巡人已醉,随手抽出一柄剑就在大殿中心为在坐的诸位王侯将相献上了一段剑舞,直到剑无忧落樱剑势收尾时,李无心才看清他手中的猩红之刃。神隐在剑无忧手中戾气全无,天启大帝所幸将神隐赠予剑无忧。
几十年来,神隐被盗十三次,而十三人都毫无例外地死于神隐剑的诅咒之下。而神隐总是辗转回到剑无忧手中。剑神喜欢将它挎在腰间专用于斩杀不易杀死的异族战士。
四年前的武评大会上神隐被评为人间界十大凶器之首。
……
剑无忧年轻时创造了许多优雅唯美的剑式,人随剑动宛若天仙曼舞。他也依靠这些技艺,最终一招击败了被称为万灵天道境守门人的沐紫嫣。那时候沐姑娘已经深深迷上了剑无忧的剑舞,她听说过北陵剑二的事,对这个说书人口中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也没什么好感。但当她一次又一次与剑二公子的剑刃相交时她感到了一股热情。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追求的不仅仅是比武的胜利,还有自己。在观战众人眼中沐紫嫣被剑无忧一剑击败,而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沐姑娘收了半式,剑无忧让了一招,二人心有灵犀地结束这场持续了小半个月的比武招亲。境界是无法快速提升的,剑无忧赢得比武时武道境界不过二品高阶,远不如一品天道初的沐紫嫣。
那时剑无忧虽然不太懂什么剑意剑道,但剑术已然独步人间,术之道功德圆满。可剑二公子名声在外,万灵城内对他的评价都不甚好,从前的剑无忧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但现在有了她,剑无忧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摆脱过去的身份毅然决然地加入了通天远征军。阴山斩地仙紫鳞,北平一剑截断江流,在数十万大军注视之下斩落北平战神,三度击败剑圣叶子宇,挫伤有联邦最强者之称的任天行,击退入侵帝国的三等神明……
一场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使得剑无忧的剑道升华了。他舍弃了华丽与优雅才险胜了李明隆。如今只有弱者才能见到无忧的优雅,强者与他交手时只能看到致命的锋芒,简朴而刁钻。
圣明之地从不缺少剑客,其中也不乏有被称作剑仙,剑圣的人。但能担剑神二字的仅有剑无忧。
如今剑神无忧的大名震彻寰宇,他为帝国争战,剑营斩敌整百万,其功绩在帝国境内有口皆碑。剑无忧证明了自己,也赢得了一切想要的赞誉,但她已然不在……
“剑圣,剑仙,剑鬼不计其数。而剑神唯无忧一人耳。”
剑无忧曾在醉酒后豪迈地说道:“随便给我一柄铸铁剑,我就能削下巨龙的首级。”
……
“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剑无忧感叹一句。他左手紧握巨剑断流,右手轻轻按在神隐之上。风凰,火凤还静静地插在身后的剑匣中蓄势待发。神隐之鞘上刻有龙族纹章,即使临近也感知不到剑刃上的能量波动。神隐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它在鞘中时任何人都感受不到一点戾气。但出鞘的一瞬间诅咒就会剥夺猎物生存下去的权利。
白衣使者们双手抱拳,面向剑无忧一动不动,他们的眼中暗淡无光。剑神大人能感受到他们散发出的憎恨,哀怨以及浓浓的杀意,但感受不到一点点战意和威胁。
“他们怎么了?”
剑神大人有些疑惑,放开按住神隐的右手,一声清呵,拖着断流在白衣使者间穿梭。
剑神九式,三?落樱斩。
暗黑的剑刃与纯白的剑气交织在一起肆意切割着白衣使者的身体,被爆发性剑气炸起的鲜血和碎骨在空中飘荡,远远看去如同冷风中凋零的樱花。
落樱斩是剑神大人最常用的一招,在帝国西部战场上剑无忧曾以落樱破甲三千二。重剑舞轻技略显笨重但其势恢宏,剑锋如书画大家手中的毛笔一般,剑气如墨荡漾于四野之中,肆意而优雅。
落樱斩共二十七式,凭微风而起,于剑锋混杂气势中升华,以刻地的无忧二字收官。樱落剑归鞘,剑神无忧稳稳地伫立在忧的那一点上,他收气回头,双眼收起精芒,随后惆怅和疑惑的表情占据了他的面部。只见满地的残肢断臂、脏器在果冻状血液的包裹下流动,逐渐凝聚在了一起。一个个白衣使者在一片模糊中重新站起,那些洁白的长袍似乎已经和他们的身体合为一体了,白袍没染上一丝血迹,就连被斩断过的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剑无忧眉头紧皱,刚刚的画面让被称作百万人屠的他也不禁有些反胃。
“不死者么?”
剑神又一次将手按在神隐之上,微微抽出一寸,猩红的剑息便呼之欲出。这时使徒刃的刀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剑无忧皱眉摇头,神隐剑再度归鞘。
“准备不足!以我现在的力量最多使用一次神隐……”
他看了看不死者们,又瞥了一眼远处的神之使徒。自言自语道:“还是留给那家伙吧。”
风火二剑破空而出,烈焰在风的加持下瞬间吞噬了整个战场,焚烬之焰笼罩着白衣使者们。他们在烈火中抱头哀嚎,哀嚎中混杂着无尽的怨念和仇恨。
不可言述的悲伤涌入了剑无忧的心神:紫嫣的笑颜又在眼前了,可你又在何方,你到底去了哪里;三眼银龙的绝雾领域未曾被破,他为我而战,从未败绩,最后却败给了自己的异能;大哥一生勤勤恳恳,刚刚接手北陵事宜就失去了全部,我剑家究竟做错了什么?;听说林家小子和高家小子在我走后就去万灵城做生意了,再就没见过了,估计……
剑无忧不可自控地陷入悲伤的情绪中,那些曾令北陵剑二悔恨的昔人昔事又一次浮现在了如今剑神的眼前。
当一些都散去,他的眼前只剩下一位妙龄女子的背影。剑无忧缓缓伸出手,轻声道:“如果那时我不离开你,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也许不会有帝国剑神,但我们或许会有一双儿女,膝下子孙满堂……怪我把名誉看得太重了,都怪我……”
新婚之夜剑无忧草草交待了几句便离开打拼,这一决定创造了帝国剑神,却是剑二公子最后悔的决策。
朦胧之中一丝炙热之感从背后传来,他猛然咬破舌尖,呸地吐出一口鲜血,调动灵力封住听力,转身将三个已经靠近的白衣使者拦腰斩断,果冻状的血液喷洒而出,又带着破碎的组织回到身体。
“好险!这哀嚎和花行的能力一样么?”
悲如潮涌,能使人陷入回忆和悲伤中的幻术,多情之人根本无法抵抗这如海浪般滚滚而来的悲伤之情。白衣使者们思维相通,共同吟唱的悲歌回响使得剑无忧瞬间沦陷其中。白衣使者们则趁机靠近他,只是还没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附着在白衣使者身上的火凤之炎就将他唤醒了。
剑无忧轻轻后跃拉开一定距离,火凤剑一字画地,清脆的响指声后纯白的凤之火在画线上熊熊燃烧。其火有净化邪魅的力量,刚刚靠近剑无忧的白衣使者们伸手遮住眼睛,缓缓后退。
“能破邪的赤之炎在这些家伙身上燃烧都奈何不了他们,为什么要惧怕仅能净化污秽的白之炎?”
剑无忧换风凰剑,调动剑息一级横扫,狂风卷着白色烈焰袭向他面前的白衣使者,火焰上身。白衣使者仍只是蒙眼后退,并没有其他变化。
“猜错了么?”
剑无忧表情逐渐凝重,他还是第一次面对毫无头绪的敌人,纵使剑神大人身经百战也对这些不死者束手无策。
……
使徒已然熟悉了人族的躯体,刃的攻势愈发凶猛,花舞则是破绽百出,全身遭受了十几处创伤,其中还有四处致命伤,若不是神体足够强韧,他早已经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竖刀,风刃躲不掉了,硬碰硬吧。”
花舞暗道一声,侧身躲开黑色长刀的直接攻击,其余的四柄风刃结结实实地刺在他的胸口处,三刀击碎了花舞的护体能量,最后一刀贯穿了他的胸口但没有一滴血流出。花舞趁使徒来不及回刀防御,忍痛以清河扫他的双腿,一击见效,刃双腿血流如注失去平衡向后倒去。花舞浊流直刺被黑刀弹开,使徒快速向后翻滚两圈瞬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是什么人?”
刃黑刀撑地,缓缓跪下,朗声质问道:“以你们人类的身体强度,你早就该死了!”
铁面之下的俊俏青年微微一笑,回道:“可能我命不该绝吧。我对你也很感兴趣,你散发出的气息可比你本人强多了。”
“人类的身体太弱了,我的很多招式都被这副躯体限制了,根本无法使用。否则你的身体再强韧如今也是具尸体了。”
黑袍使徒站起身,双腿的伤口已然痊愈,他拔出插地的黑刀,气流在其上高速盘踞,空气在风力的压缩下变得紧致起来,盘旋在黑色长刀附近的气流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花舞全神贯注,使徒在几十米开外一记竖斩,不过手指薄厚的剑气以远超声音的速度激荡而出。花舞向右闪身,左手被气流擦中二根手指被斩落,清河落地。
花舞攥着受伤的手半跪于地,使徒刃则是跪在对面,靠着黑刀撑地勉强不倒。他大口地吐着血块,显然这一刀对身体的负担很大。
“老头的天闪也有这种效果,不过威力没这么强,但也没有反噬。”
花舞站起身,神血液化涌向断指,指骨如雨后春笋般从断口处生长,然后是血管和肌肉,最后皮肤再生。这一过程不过短短几秒,肢体重生的疼痛远远大于伤口恢复,虽然花舞已经适应了神体,但再生的疼痛还是使得他精神恍惚。
等到花行回过神来,使徒也已经抹干净嘴角的血迹,再次拎其长刀。
“再来呀!”铁面少年拾起清河剑,面具上的蓝色印记似乎又下移了些……
剑神大人眉头紧皱,他没有注意到刃重伤时一个白衣使者突然失去了双腿,这些杀不死的家伙让他有些烦躁了。
剑无忧纵身猛跃至数十丈的半空,断流第三度出鞘,无锋的剑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巨剑挥舞时产生的剑气如瀑布下落,砸下去的威力更是石破天惊。戈壁滩上暗淡的夜空瞬间被一束洁白的光芒点亮,远在几公里外的神武门众人一眼望去都能看到那一片恢宏磅礴的剑气。
“那是什么?”
“应该是剑神大人的招式吧。”
“剑神大人遇敌了?”
“快去帮忙。”
……
剑神九式,五?绝江
当年剑无忧一跃斩断了江河,迎着奔腾的洪水救下了几千名士兵的命。绝江的威势之强,凡波及之处皆为之斩断。甚至戈壁滩上的沙石都被强横的冲击波反冲到了百米高空。
一剑分割阴阳,一剑移山辟谷。这一剑将白衣使者们的身体炸的粉碎,他们的护体能量在绝江之下不值一提。剑无忧在半空中调整好气息,一字落斩直取神之使徒。
再说花舞好不容易完美弹开了刃的狂风七斩,清河剑锋一闪准备反击,突然间一股排山倒海的剑罡从天而降,绝江的后势将他推飞了出去。花舞无奈之下只得顺势一跃稳稳地落在了百米开外,当即盘坐调整紊乱的气息。
第三次交锋,使徒刃连续使用高强度武技,虽然对花舞构成了实在的创伤但显然他已经超过了宿主身体的极限,绝江之息落下时他正半跪于地。知晓自己无法全身而退的刃瞬间调动全身气势,迎面撞上了奔腾不息的剑气。
断流的剑气何等强大,就连山丘都无法硬抗绝江的气势。而使徒刃在绝江一剑的冲击之下却只是护体罡气微微炸裂,可断流之剑气无孔不入,使徒瞬间身受百余创,全身上下迸出一串血花,剑势的冲击将血滴冲散,使徒的身影融入到了血雾之中,与此同时,一个白衣使者悄然逝去。
剑无忧放弃了和不死者对峙,双手持剑借重力之势下劈。刃拼尽全力站起身,连忙向后翻滚离开被斩击剑气笼罩的范围,侧身躲开了剑无忧的一字斩击。断流插入戈壁滩,抽出时纸张薄厚的剑气将前方十丈开外的沙丘一分为二。
六式?天闪
刃反手一刀刺出,气流随刀而行化作五柄风刃直刺剑无忧,剑神侧身闪过一脚踩住使徒的黑色长刀,断流的剑气再度迸发而出,瞬间击碎了盘旋在漆黑之刃周边的风刃。刃用力将刀抽出,灵力转动便是四段连斩,剑无忧闪过前三刀,以断流剑接下第四次斩击借势一跃到花舞身边。剑神大人捂住胸口不断地深呼吸,使用绝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若不是着急结束与白衣使者们的缠斗,剑无忧也不会动用这门纯靠气势和力量的剑技。
花舞调整好气息缓缓站起,体表的十余处伤口已经结痂,受损的脏器也恢复了部分功能。他凑到剑无忧耳边轻声道:“他很强!”
“我知道。”
剑无忧呼出体内的血气,绝江对他也有一定的反噬作用:“我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和我拼技巧而不落下风的家伙。”
花舞点点头,认真道:“但他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
剑无忧眼前闪过一道光芒“你找到他的弱点了?”
“身体。”花舞确信的回答道。“他的身体不够强健。”
剑无忧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没等他想好对策,白衣使者们又从剑气开辟出的深坑里爬了出来。他门的样子一如既往。
剑神感到一丝头疼,侧过头问花舞:
“这些穿白袍的目光呆滞,战意全失,就连用以维持生命的气都是紊乱的,可就是杀不死。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