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依旧岿然不动,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一时间小叶和椿云都尴尬不已,不知道该劝谁,她们互相看了一眼,椿云眨眨眼;小叶姐姐我们是继续干活还是出去?小叶也眨眨眼睛表示我也不知道。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又是一个带小帽穿青衫的小厮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着急忙慌的不小心脚一划,噗嗤摔了一跤。
他可顾不得满身的泥喊道“乌管家!乌管家!”,他连滚带爬的跑进祠堂里跪在乌管家的旁边。“乌管家!王爷刚刚又吐血了太医说怕是熬不过今晚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乌管家一听身体一颤,突然像是发了癔症一样不停的朝着了尘磕头,“娘娘!老奴求求你了,你就去看一眼吧!”邦邦的磕在地砖上,不一会就鲜血满头,看着很是瘆人。就连站在殿外的文茵看着都于心不忍,跪坐在蒲团上的了尘终于是不忍睁开了眼睛。“你这是何苦。哎!”她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师太!佛家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乌管家再这样嗑下去怕是性命不保,师太何不行了善心,只当是遵循佛禅行善积德。”文茵知道自己不该插手这事,可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他面前磕死她做不到。再说这样的举动对他也并无害处。
文茵从殿外走进来跪在了尘的面前“师太既然说自己已经是出家人,肯定已经斩断前缘,看破红尘。佛语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情不附物物岂碍人,所有相皆是虚妄。又怎会在乎谁是王爷,谁是娘娘。乌管家忠心为主难得的忠仆,师太也不忍看着这样的人活活磕死在这里吧!”
文茵说完所有人都盯着她,只是表情各异。乌管家抬起头满脸血腥,眼色里闪着莫名的光,接着赶紧附和道“是!是!师太你就发发慈悲吧。”
了尘师太看着文茵纯净的眼睛,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实在无奈,叹息的说道“你叫小茵吧?”
文茵赶紧恭敬的回答,她不知道了尘的脾性这样冒出风头不知是好是坏,话已经说出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奴婢僭越了,还请师太处罚。”说完更加毕恭毕敬不敢再言语。
“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过着相,既是如此你就随我去一趟吧。”了尘师太说完撩起道袍起身就往外走。文茵不知道为什么了尘师太不要小叶却要自己跟着,来不及细想,赶紧起身跟上。乌管家看见了尘要去看自家王爷,也赶紧欣喜的跟了出去,边走边檫额上的鲜血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
三道身影穿过端王府的花园,了尘走在最前面文茵跟在她的身后,乌管家落在最后。在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乌管家赶紧说道“师太,王爷没在朝晖堂,在清荷居。”了尘师太听了先是愣了愣,然后转身朝着左面的小路上走去。这次乌管家走在前面,文茵走到了最后。
清荷居里站了一大群人,端王妃身着枣红色绣兰花华服端坐在主位上,神情有些憔悴,想是端王的病重让她悲伤不已,可是眼神里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然。人都要死了,还心心恋恋的想着那个女人,甚至还让人把他搬到这个地方来,难道是死也要死在她的房间里吗?端王妃心里想着更是觉得膈应的不舒服。
里间雕花红木的大床上,一个老态的男子身盖锦被,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紧闭双眼面露苦色,好似正受着巨大的痛苦。
床边的绣墩上坐着一个身着暗紫色蟒纹的俊秀男子,此刻他眉头紧锁,凤眼里尽是不悦,脸色阴沉的能滴下墨来。“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太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回答道“世子爷!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说完就退到一边摆弄他的那些坛坛罐罐。
“涟漪”床上的端王喃喃的说道,说完又开始咳嗽不停,咳着咳着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赵玉轩赶紧拿了绢帕给他檫拭,丫鬟也拿了水递给他。赵玉轩撩起下摆,修长的腿一只盘在床上,扶起端王靠在身上端着水杯给他喂水。
旁边还站着端王府的二公子赵玉启和大小姐赵钰曼,两人也是焦急的看着床上的端王。端王妃膝下有一子一女世子爷和大小姐都是嫡出,二公子赵玉启则是王府姬妾生的,因为赵玉轩光彩出众所以这位二公子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三人才进了清荷居,就看见有丫鬟站在院子里小声的交头接耳,有眼尖的看见乌管家来了,赶紧闭了嘴恭敬的站在一边。
乌管家进了清荷居首先看见的就是坐在主位上的端王妃,赶紧行了礼。了尘师太紧跟其后,在看见端王妃的时候倒是没有行礼,只是双手合十说了句佛语“阿弥陀佛”。文茵不敢怠慢赶紧跪在地上,她虽然没有见过端王妃,但也知道面前的人肯定就是王妃,不管是从气度还是服饰上都能看出。
端王妃仔细的看了看站在堂中间穿着惨白色宽大僧袍的了尘,一顶僧帽盖住了头上的青丝,脸上略施粉黛,眼角也隐隐有了细纹,再也不似当年那个妖娆美丽的孙侧妃。
“乌管家这是怎么了,额头上淤青了这么大一块?”端王妃眼睛看着了尘师太,问的却是乌管家。大家不过都心知肚明,明眼人都能看不出来是磕的,头上的伤疤都还没有结痂。
“昨夜下了大雨,奴才不小心踩了水坑,磕的。”乌管家眼睛都不眨的说着,一点也没觉得他是在撒谎,在高门大宅里呆久了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端王妃怎会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是也懒得戳破。本来还想讽刺几句孙侧妃,又觉得这么多年心累了,于是抚着额头无力的挥挥手。“进去看看吧。”
乌管家得到首肯和了尘往里屋走去,文茵犹豫了一下行了礼就跟在了后面。她刚提脚,站在端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就呵斥道“哪里来的奴才这般不懂规矩。”嬷嬷看着文茵眼生,自然要询问一番。
文茵刚想回答了尘就转过身说道“她叫小茵,跟贫道一起来的。”秋池嬷嬷看了看身边的王妃,见王妃没有什么意见,也就恭敬的站在她身后不再说话。
文茵知道这是应允了,赶紧跟在了尘师太的身后。绕过屏风里间的情形尽收眼底,世子爷正坐在床上扶着王爷喝水,看见有人进来,抬头望了眼,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放下端王仔细的掖了掖被子,赵玉轩知道父王心心念念的人来了,站在一边不予打扰。
文茵看了眼了尘师太,上前搬了绣墩放在床边,抬头看见她眼里隐隐释着泪水,才知道师太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然。毕竟是曾经相爱的人,眼看着床上的人暮暮垂死,还有什么仇恨是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