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说话,直到电子体温计发出滴滴滴的响声,他拿出来看了看,说:“没发烧,只是有些中暑,把这些药吃了吧,马上就好了。”
她推开他递过来的那些药,又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罗绍琛有些不高兴了:“你干什么,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没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到的这里,可这,绝对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她不顾罗绍琛的阻拦,一意孤行的朝门口走去,罗绍琛在后面也拿她毫无办法,可是她刚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却站了一个人,罗母正举手准备敲门,这下反而是敲不下来了,直视着凌贞楠。
凌贞楠嘴唇发白,淡淡的朝她点了点头,就越过她往外走。
罗母拦住了她:“这样的身体走去哪里,坐下再说吧。”她竟然纡尊降贵的扶着凌贞楠进屋。她一时间挣脱不了,只好又进屋来。
她浑身虚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黄莺给她的打击实在有些大,她的脑子刚刚清醒了一些,罗母亲自给她倒了水,又拿了药,她不能再不识好歹,说了声谢谢,便将那些药咽了下去。
罗绍琛一直站在旁边,此刻终于有心情问:“你怎么来了。”
“我是你妈,来看看自己的儿子都不行吗?”罗母生气的反问。
罗绍琛笑了笑:“可以,你喝什么,我给你泡。”
“白开水吧。”罗母说。
罗绍琛没有意见,去厨房倒水了。
这样的气氛很尴尬,凌贞楠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但是对罗母,她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于是站了起来:“罗夫人,谢谢你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这次罗母没阻拦,只说了自己注意身体。语气依然有些盛气凌人,可也确实带着几分关心。
她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罗绍琛坐在罗母的对面:“什么事情。”
“没事,就过来看看你。”罗母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你是我儿子,关心下自己的妈妈是不要紧的。”
罗绍琛耸耸肩:“你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孩子,一辈子要强,难道还需要我的关心吗?”
罗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可是事已至此,你还是应该看开些的,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话,也许当初我是会慎重考虑的。”
罗绍琛无声的笑了:“你这是为自己错过的事情在忏悔吗?”
“邵琛!”罗母的语气不自觉的激动起来,“对,我已经知道我错了,所以我这个当妈的,在这里请求你的原谅,可以吗?”
一时间,罗绍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应对。于是站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叶家成在酒吧喝酒,黄莺陪在他的身边,又恢复了那个安静的女孩子,她的手搭在叶家成的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秀气的眉头皱着,丝毫没有早上对凌贞楠时的盛气凌人,她叹了一口气,手机响起来。
朋友找她去逛街,她有些犹豫,叶家成却晃荡着手中的酒杯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儿。”
“你真的没事?”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OK。”于是黄莺爽快的答应了朋友,迅速的离开了。
身边没了人,孤寂的清冷扩散开来,他仰头,狠狠的喝了几口。这时,一只属于女人的纤细的手搭在他的酒瓶上,硬是将他的酒瓶给压了下来。
“这么巧,又遇到了,不请我喝一杯?”罗苕溪穿着黑色紧身连衣裙,姣好的身段一览无余,她的手特别的白,带着翠绿的玉镯,无比的漂亮。
他笑了笑,召来酒保,让她随便点。
罗苕溪也没客气:“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借酒浇愁?”
叶家成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
她笑笑:“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来这里谈生意的,正好看到你一个人在喝闷酒,就过来看看。”
“那我岂不是要谢谢你的好意?”
“不用谢,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喝死了也没用。”她不知是在劝他还是劝自己。
叶家成笑着点头:“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你现在应该替你弟弟感到庆幸,是吧。”
“傻瓜。”罗绍琛没忍住,看着他痛苦买醉的脸庞,眼睛里浮现出几缕心疼与温柔,“不止邵琛是我弟弟,我对你,同样很关心。”
“你关心我?别开玩笑了。”叶家成又是仰头喝酒。
罗苕溪也不打算再隐瞒:“我猜你也应该知道了,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我也没说错,不止邵琛是我弟弟,其实,你也是。”
叶家成的手顿了顿,但目光还是看向了别处。
而罗苕溪则有如释重负之感,伸出手,轻轻在他的头上摸了摸:“承认吧,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罗苕溪摇摇头说:“是不怎么样啊,可是你必须得承认在这个世界上你有两个姐姐,而我也必须得承认,凌贞楠无论选了谁,都只能是我的弟媳,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叶家成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别摸我。”
“OK,我不摸,不过摸起来手感还不错。”
叶家成挺生气的哼了一声,显示出极度不悦。
罗苕溪叹了一口气,语气出乎意外的平和,她说:“家成,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比如你我的出生,也有很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比如你我现在的境况,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掌控的,比如人的爱情。凌贞楠心里爱的是邵琛,这是从未改变过的事实,是你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其实这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尽管你现在很痛苦,但你是叶家成啊,想想你以前的生活,你再看看你现在,像是什么样子,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做人就要潇潇洒洒,注定要放手的话那你就放的彻底一点,甘心一点吧。”
叶家成盯着面前墨绿色的酒瓶以及里面晃荡的液体,罗苕溪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朋友还在那里等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我不介意做你的知心姐姐。”
“滚。”叶家成吼了她一声,罗苕溪还是以优雅之姿离开了。
阴沉了一天的天气,终于受不了这样的低气压,开始下起了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不想回去张若来的询问,所以依然在路上走着。
她没有带伞,将包挡在头上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找到一个屋檐下躲雨,气温也低了起来,冻得她有些瑟瑟发抖。
她抱着膝盖蜷缩的坐在屋檐下,想哭,但哭不起来,最后只是茫然的盯着这紧锣密鼓的雨帘。
她打了个喷嚏,于是更加用力的抱紧自己,她也不想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可心里的难过无处诉说,只能借由这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
雨越来越大了,天色也越来越晚,她的身体已经被冻僵,麻木了。
直到一个穿着一条裤管完全被打湿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以慵懒优雅之姿站在雨里,撑一把宽大的黑色的雨伞,眉头紧锁。
凌贞楠抬头看他,看着看着,眼眶里便逐渐浮现出泪意,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也在这一刻一点一滴的爆发出来,如同这场雨,最后失控,倾盆而出。
叶家成蹲了下来,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岂料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他只好说:“好了,别哭了,乖。”他还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那一刻,她的情绪彻底的爆破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哭的肝肠寸断:“家成,家成,对不起,对不起……家成,对不起……”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句话,叶家成面上虽笑着,可心里却落满了雨。
“好了,别哭了,没事了,没事的,啊。”
她一直哭到失声为止,那时候雨也停了,路上也没了行人,叶家成将伞丢在一边,他的衣服已经被她的眼泪给打湿。她还在不停的抽噎,可终于不再哭了。
他的心稍微宽了一些:“不哭了?”
“对不起。”她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铁锹在柏油马路上滑过,难听的很。
他还是笑得温润:“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已经想通了,这就是命,你签了字咱们办了离婚手续,你就回到罗绍琛的身边吧,我不应该这么自私的。”
她的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来:“家成,不是你想的这样的,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家成……”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因为想回到罗绍琛的身边才这样的,你只是真的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真的没办法对我敞开心扉嘛,是不是。”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在那里哽咽。
叶家成回过头摸了摸她柔软的秀发:“真的没事,贞楠,我真的想通了,更何况现在黄莺还有了我的孩子,我应该对她负责的不是吗,你也知道我爸妈等着抱孙子呢,你明天就把那离婚协议签了吧,她一直在我耳边吵吵吵的,都快烦死我了。”
“家成……”她又忍不住哭起来,这时候,才真正发现自己欠了他那么多。
他们和平的办理了离婚手续。这比她想象的更难受。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看着那个钢印戳下的那一刻,她的身体狠狠震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