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织和老张那番谈话最终是以出去吃饭而作为结局的,倒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质变总得需要一段时间的量变积累才能出现,这是一个很正确的真理,但却隐藏在漫长的时间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事物之下,就像是隐藏在人体皮肤下的动脉一样。
虽然人们经常赞美人体的优美,赞美人类智慧的伟大,赞叹人类品格的崇高或者丑陋,而从来没有人赞叹过动脉的伟大,但它就在那里,为人类的全身输送着血液,主宰着人的生死,平平淡淡。
于是老张依然每天过着半浑浑噩噩,半努力上进,或者更准确的来讲是在这两种状态之间相互转换的微妙状态,依然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学习,去图书馆找卢织聊聊天,然后在周末去参加教团的聚会,并且逐渐的放得开了,也姑且算是和那些人打成了一片。
不过与其说是宗教集会,不如说更像是个文化沙龙。
在场的所有人聊着奇奇怪怪的话题,从宗教到哲学,却也不乏些诸如股票,期货,房子,豪车,情感生活之类的似乎和在场的人不怎么相称的“俗务”。
之所以说不相称,是因为带上老张,一共八个人,每个人都拥有“神迹”。
即使是“最没用”的“神迹”,就像是老张这种似乎没什么指向性,显得漫无目的的,还相较起奇迹更近乎于一种个人体悟的“神迹”,也让他的生活好过了不少,更别说那些更加“有用”的“神迹”了。
就比如说高鸿的“神迹”,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基础科学领域成为一等一的大牛,再配合上他的良好家庭出身和比较好的待人接物的能力,说不定捧出个德布罗意式的人物也是非常容易的,再稍微努努力,说不定成为继那几位大科学家之后的新一位领军人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那时,想必媒体一定会感慨中国总算是出了个贵族,出了个个人能力和家庭背景两全的偶像式人物了,于是大众也就与有荣焉,自觉中华民族从此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了,想必也是很科学很合理的事情了。
但没人提过这种事情,没人在聚会上讨论过该怎么用“神迹”给自己谋点好处,也没人关心“神迹”究竟有多么大的用处。
“神迹”来自于神,自然在需要发动的时候,会有神告知的,只要规规矩矩地照着做就好了。
这大概也是老张不同于他们的一点,老张的能力就像是一种被动的属性加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发动着,根本不受老张的控制。
而他们的“神迹”则像是主动技能一样,收放自如,好用的很。
上一个拥有这个“神迹”的卢织最终选择了背叛,那么这一次拥有着一模一样的独特“神迹”的自己会如何呢?
是不是也会和卢织一样选择背叛呢?
如是想着,老张喝了点冰镇的果酒,算是镇定了一下。
“在想什么?”,高鸿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脸上依然挂着那种得体的微笑,身上带着一种很柔和的香味。
“我只是在想,咱们一直都只有七个人,那剩下的那位先生呢?他在做什么呢?”,老张相当流畅的接上了话。
“他啊”,高鸿拉长了音调,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但他却没有隐喻什么,而是相当直白的继续道,“他不能出现在城市中,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去沙漠或者森林里看看他”。
“为什么?”,老张着实有些惊讶了,毕竟“神迹”这种存在应该意味着一种好事啊,怎么还会有人被逼的离开人类文明所在地,藏匿于荒野之中呢?
当然,在很多人看来,这未尝不是一次瓦尔登湖式的伟大尝试,做这种事情的人想必也能从这种“亲近自然”的行径中得到诸多的人生感悟,变成一个所谓的“高贵”的人。
不过这是二十一世纪,生活在文明世界中的人类,尤其那位先生还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存在,就算有着现代文明的野外生存工具的帮助,可能一生都要居于野外,想必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吧。
“他不是人类了已经,你可以叫他野兽,也可以叫他圣人”,耸耸肩,高鸿有些调侃的意思,然后才算是看着老张的一脸懵逼而继续道,“当然,不是说他变异了,而是说这就是他的‘神迹’带给他的力量,一旦他触碰到任何人类的文明造物,那么造出该物体的人类城镇就会出现两种可能性”。
“一好一坏?”,老张有些试探地问道。
“是的,要么变为人人相互厮杀的一片废墟,要么变成人人相处和谐,消除一切矛盾和争端的福地,并且这两种情况会永远的持续下去”,点了点头,高鸿脸上那种温和的微笑从未变化过。
“你们试验过?”,老张有些好奇,毕竟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即使告诉了他一切,他也会去验证一下,否则很难相信。
“你觉得呢?”,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了起来,尽管说的话让老张有些心惊。
“是吗?”,老张没有说什么,只是如是不置可否的回复道,倒是显得气势很足。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老张如是想着,感觉没什么思路。
这种“神迹”倒是真正很像是传统意义上的神迹,具有一种强大的威能,还有些惩戒和奖惩的意味什么的。
“那他岂不是浑身上下不着片缕,而且一切都要自己造吗?”,老张改变了话题,如是道。
“没办法,但我们也算是动用了一些能量吧,算是为他毁灭了几个地方,死了不少人,给他造了些不可或缺的原始工具,不过像是稍微现代一点的东西就不太可能了,毕竟全球化的时代,就算是一条裤子,也极有可能意味着来自数个国家,至少也是几个大城市的产业工人们的合作啊”,略微的叹了口气,高鸿看起来似乎略微表现出了些忧愁。
“他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老张听到这里,有些不忍的问道。
作为一个和平国家里长大的学生,他对于自己的生死虽然看得开,但对于别人的,尤其是很多人的生死,多少还是抱有些同情的。
“谁知道呢?或许我们的神只是想让我们明白人类的渺小呢”,摇着头,高鸿微笑着继续道,“反正神并未解释过每一项‘神迹’的存在,都得我们自己总结”。
“‘神迹’这种东西,还真是奇怪啊”,也有些感慨着,老张有些泄气的意思,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而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