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有些气喘的老张,在静静的等待着自己身上的脱力感消失的时刻。
头顶的头盔早已经在并不激烈却足够危险的战斗中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感受着夏日傍晚的温风拂过他的头皮,难得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当然了,这风也把一股子血腥味混杂着屎尿屁的臭味,配合着老张已经一年多没洗澡的身上的体臭,送服进了老张的鼻腔里。
有时间得让自己,还有身边这些人,都洗洗澡啊,不然到时候还没打仗,就先把自己臭晕了。
他有些思维发散的想着,恍然间竟然有种还在地球上,还在自己那栋别墅里,像是每天下午例行的公事一样发着呆的感觉。
而在他的身边,刚赶过来的约翰一和维克特他们,以及还能活下来的“新军”,却是比老张更加不堪,基本上都那么躺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算是缓解一下超负荷的剧烈运动带来的疲惫和酸痛。
假如这时候刘恩那边随便来上十几个人只怕都能把老张这些人像杀鸡一样干掉。
但刘恩就那么绑在棵树上,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他的家丁们,死的死,逃得逃,还有十几人同样被绑了起来,堆成了一堆。
很显然,老张的计划取得了成功,他顺利的击溃了前面那座庄子里面的武装人员,顺便俘获了他们的庄主。
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算上山道里面的损失,新练成的一百人就这么死了五十六人。
两个小队里面,维克特麾下死了三个,老张这边也再也见不到刘二一和董四三了。
接下来得做点什么吧,老张如是在心里默念着,尝试着给现在处在一种涣散状态的思维找一个可以重新凝聚起来的理由。
他总是这样,往常参加考试的时候,也总是考试完了就不管不顾了,似乎考试完了,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问题就都消失了,就可以马放南山了。
即使来到了这颗星球上,来到了这么一个奇妙的世界,他也依然是他,也依然会产生和在地球上没什么区别的情感。
“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维克特如是道,第一次带起了些恭敬。
“去庄子里吧,弟兄们这些天也都累了,咱们也该好好休整休整了”,想了想,老张还是勉强给出了一个回答。
他还没想好具体该怎么做,但接下来一段时间以休整和训练为主,这还是可以确定下来的。
那些先于老张逃走的边镇的高层们看样子已经一路向北打过去了,但他们打破的庄子和遗留下来的田土却不会恢复原状。
这很好,老张也正好可以以刘恩的庄子为基础,先带上人把附近十几个小庄子拆了,荒废的农事做起来,收容起这些流民,先对付过去今年再说。
未来还很漫长,他所要做的事情也多得很,而且他现在还远没有走到需要长远规划的地步。
走一步看一步,先找个立身之处,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庄子里,随着跑回来的管家披头散发的样子,以及嘴里面夹杂着喘息,惊慌,上气不接下气的陈述,刘恩的夫人和小妾们也都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有些知晓了,
但不同于这些小妾的六神无主,刘恩的正房夫人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关上大门,现在谁也不能出去”,她很快下了指令。
管家躬身下去了,看起来忠诚依旧。
但刘恩的夫人却只是坐在大堂上的椅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多少有些绝望了。
忠诚是种很昂贵也很脆弱的东西,尤其是在这里,在这个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活着就是一种普遍的状态,而生活则是一种追求的地方,可能你拿出一整个庄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所以干脆选择放弃,干脆选择使用利益和暴力来统合大多数人,就是一种普遍的选择了。
管家的女人之前可也是这群在堂上焦躁的叫唤着,吵嚷着,哭泣着的女人中的一员。
难道他会对此毫不介意,一点愤怒都没有?
她也多少有了些后悔,后悔当时劝他的时候应该再坚决些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坐在这里,脸上不敢有任何负面情绪的暗自愁恼。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继续为别人而后悔就是一种比较奢侈的情绪了。
想想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自己的孩子,有一个比较好的结果,这才是要紧的事情,即使是在最坏的情况下。
于是第二天早晨,老张带着一小队人马,就这么来到庄子面前,观察着庄子的构造,同时考虑着该怎么让手里的刘恩发挥最大作用的时候,那扇和重量差不多数量级年岁的石头门,也就这么开了,领头还是个女人。
于是一切就变得有些尴尬,老张还得让对方等等,顺便把唯一没参加战斗的罗恩六派出去,骑马去叫那些在后面等着的人。
直到下午,老张他们才算是带着刘恩进了庄子。
但看着连边镇的军户区都比不上的居住和卫生条件,以及除了少数面黄肌瘦的农民以外的孩子和妇女,老张多少也是有些头大了。
这个时代,对于人口的无用消耗实在是太大了,真正是人命如草芥一般的时代。
留下了那些家丁的兵器,老张也就让人把这些家伙放了。
除非他们敢一个人赤手空拳的带着家人出去,不然呆在庄子里才是唯一的选择。
“不知道军爷所求何物”,屈膝行了个简单的万福礼,刘恩的夫人如是问道。
假如这些人只是要些粮食和贵重金属,那可算是大大的幸运了,毕竟只要庄子还在自家手里,多少东西也都能从下面这些泥腿子身上盘剥出来。
更何况乱世之中,这些死物又能用多久?
还是田土和人口,才是长久的维持自家的血脉下去的关键啊。
“你这个庄子,从今天起,就归了我们吧,贵重金属也好,宝石古董也好,你们想背多少背多少,但就是不能留在这里”,老张却也无视了这女人有些恳求的眼神,反倒是打量着这座庄子里唯一还有些样子的大屋,如是道。
“对了,我再赠送你们一车粮食吧”,老张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如是道。
“军爷,我等实在是没有去处啊,如果军爷想的话,我愿意那我的一切来换一个我和孩子留在这里的机会”,这女人却也有些急智的跪了下来,攀扯着老张的腿如是哭了起来。
要说没有一丁点的动摇是不可能的,毕竟老张不是机器人,而且过往的生活经历让他的道德素质也比较高。
更何况对方愿意付出一切来换一个自己留下来的机会,很显然,这对于已经差不多一年半没解决过生理需求的老张而言,是一种诱惑,更何况对方虽然三十好几,却也因为生活环境的问题,至少身上没什么异味,也保养的还行,很接近老张的审美什么的。
但他还是拒绝了,通过开出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
“留下来可以,但是刘恩我就得杀了他,而且这里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能带走,从今往后,你只能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种地或者做些手工活”。
对方还想再说什么,但老张已经用拔出一半的刀堵死了这种可能性。
他不想出现什么反攻倒算的狗屁事情,却也不那么愿意杀些比较无辜的人了。
这女人虽然嘴上说的很委屈,但老张却觉得,这些庄子之间不可能没什么联系。
那还有什么联系,比婚姻和血亲的关系更加密切呢?
这人未必活不了,只是要稍微吃些苦头罢了。
所以最终,对方也只能选择和刘恩,还有他们的三个男孩,一个女孩一起,一人背了一大袋的贵重金属,坐着辆牛车,就这么离开了庄子。
“大人,为什么不杀了他们?”,约翰一有些不解,却也带着些跃跃欲试。
如果老张是为了一些虚名,那么路上下个黑手倒也不是不可以。
“留着这些人,将来才有由头去攻打其他的大庄子嘛,更何况这人活着,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也是一种反面的鞭策”,老张笑了笑,如此解释道。
“慢慢理解吧”,拍了拍约翰一的肩膀,老张下了土围子,在庄子里转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