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依然年轻，但他身边的人却在不断地老去，即使是他的妹妹，也已经六十五岁了。
而约翰一，早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他的位子也被老张交给了四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卡德尔。
相较于这个时代可谓是比较先进，规模也很大的教育体系，让他并不缺乏合用的人手。
但这些人的忠心，却也不再像是他刚起家时候培养出的那第一批学生一样的纯粹了。
这也很正常，毕竟就算是被老张培养起来，提携起来，享着高官厚禄的前几批学生的后人们，他们对于老张的态度，或许连感激都没多少，更别说忠诚了。
他们有自己的利益，而且他们自己的利益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事情，即使这意味着背叛老张。
这些可以称之为“既得利益者”的人群尚且如此，就更别说那些大量培养出来的，却只能在基层踏踏实实的处理实务，或者专心于技术，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才能升上高位的后来人了。
他们渴望像是他们的学长，他们的前辈一样，趁着扩张的东风快速晋升，他们也愤怒着自己的“怀才不遇”，愤怒着老张的“有眼无珠”。
很自然的，这些人就和同样愤怒的资本家们，以及一些军官们搅合在了一起。
最开始或许只是一个综合性的利益集团，只是想要通过各种方式影响老张的决策。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势力变得愈发的壮大，尤其是不少中下层军官的加入，更是给了他们巨大的底气。
于是，他们的方针也从影响变成了劝说，劝说自然而然的演变成了兵谏，并且迅速的和社会上不少自诩为启蒙者的旧知识分子，落魄的旧贵族们以及老张治下不可避免地产生出的新的豪门所鼓吹的民族主义，国家主义相结合，变成了要彻底推翻老张的专政统治，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人人参政议政的人类为主导的新社会。
有钱，有人，有军队，而且声势浩大，同情者甚多，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来主导这个社会？他们也有资格主导这个社会。
而另一边，老张却也不是瞎子，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还是选择了旁观，而没有提前发动来扼杀这些人。
在大量吸收亚人做工的前提下，他们这种政治目标直接就把占整个社会三成的存在推给了老张。
原先旧式军队的改造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新建立的六个常备军相较起原先的旧式军队而言，或许在人数和装备，甚至技战术上都没有太大的优势，但在忠诚度上还是远胜于前者的。
这些人之中的军官也往往都是因为吃空饷，喝兵血，或者干脆就是适应不了新军制而被裁退的人。
他们的确可以煽动起一大批的退伍军人，甚至可能在老张的新军里拉出一批成建制的部队。
但也仅此而已了，绝大多数士兵是不可能跟着他们走的。
在推行了几十年的基础教育之后，现在的新军内部普遍都拥有一千左右的识字量。
而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关于很多概念的教育也就开始普及了。
告诉他们什么是社会，告诉他们他们自己是谁，告诉他们究竟该为何而战。
然后伴随着各项用以保证官兵一律平等，废除体罚和打骂的政策，新式军队也很快成为了这些士兵们喜欢的体制，他们对于新军的向心力，比之前要强得多。
往日那种只要拉走一个军头，就能拉走一大批从属于这个人的军队的情况，现在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所以老张并不担心这些人能干出些什么来。
无论是民意还是武力，他们都处于绝对的弱势。
如果只是打打嘴炮，那老张倒也乐见其成。
这倒不是说老张不知道这些嘴炮可能导致的舆论引导的作用，就像是老张初中语文老师给他们讲的那个故事一样，高尔基写的《海燕》，被当时的审查者当作童话故事就那么轻松的给过了审。
他来自于信息化主导的地球，多少也对什么叫做舆论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对于引导舆论的诸多手段也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程度。
但这都无所谓，军权在手，政局稳定，目前南境也还远没有到发展充分，容易开放的地方还有很多，一样远没到没地方开拓，只能向北进军的程度。
所以绝大多数人首先是渴望安稳的，有产者之中大多数人也都只是墙头草，谁赢了，他们才会跟谁，毕竟打倒老张的利益还远远没有达到足以让他们承担身死族灭的高风险的地步。
土地所有权掌握在老张手里，现行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农垦地都掌握在半军事化管理下的农庄手里，这些人也绝对没有割据一方的资本。
所以二月革命是不会出现的，十月革命，那更是不可能的。
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些人表演，看着他们是如何费尽心机来普及老张所渴望的，一个反派所能普及的一切理论，同时做好名正言顺地清理一部分既得利益者，把这些利益让渡给一部分心怀不满，却比他们更加进步的中下层人士的准备就是了。
当然了，首先，老张得给他们加把火，催催他们。
“你退下来吧”，他在一份文书上签好了字，看着隔着张桌子，和自己面对面坐着，气定神闲的喝着茶的妹妹，如是道。
“我这是真退了？”，她有些难以置信。
“算是吧，毕竟你也六十五了，又不和我一样，会永远年轻”，老张带着些体悯的笑容，看着她如是道。
“谁接替我呢？”，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尽管出于避嫌她似乎不应该问。
但作为老张的妹妹，她也还是有资格的。
“让齐闵上吧，和希尔薇一起，暂时各自统管三个军吧”，老张如是道。
“齐闵也是仅次于我和罗恩六的老资格了，他当还是可以的，只是”，她有些留白。
“希尔薇既然已经在军队里呆了差不多十五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以前受过什么罪，她能力也还是足够的，我想也是可以的”，老张倒是毫不隐讳。
作为降将，而且在投降之前还曾经是帝国的统军大将，希尔薇似乎天然就自带间谍的嫌疑，至少也得是不稳定属性吧。
当然，说她对于老张治下有什么特别的忠诚，老张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但这个人，这个女人，对于帝国的仇恨，那种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的仇恨，老张还是比较确信的。
而作为唯一有资格，有力量反对帝国的势力，同时也是最坚决的反对者，老张觉得自己可以相信她，即使是将之任命为唯二的统军大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