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纪明月接到端木禾的电话悄悄赶到医院，看了一眼病床上还是熟睡的柯总，放下一束她喜欢的满天星和一束黄玫瑰，静静与端木禾一起退了出去。
“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公司那边我安排好了，大家只知道最近几天柯总出差去了德国，大小事务有我在呢。”
“谢谢。”
“谢什么？都是分内事而已。我看了视频，她只要喊一嗓子，就能免受皮肉之苦，可她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自我保护意识，这不是成心找罪受吗？不过我想明白了，立人这个家伙就是想借此来彻底免除她弟弟这个大麻烦，所以才对自己残忍了一把。”
“她没这个头脑，看上去挺狠的一个人，其实是不堪一击的假把式，也就敢对自己狠，对旁人，特别是家人，哪怕是这样式儿的家人，她狠不起来。”端木禾否定了纪明月的推测。
“那她为什么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倒在那儿任人宰割？”
“活腻了呗！还能为什么？”
“别赌气，别说我听不懂的话，下一步我们怎么处理？”
“这一次完全能把赵帆送进监狱，可柯姑娘必然不会同意，一切还得等她醒了，看她的意思。”
“她总不能轻易放过要取她性命的人吧？这是纵容犯罪！对她，对整个社会——”纪明月话说到一半，接到了唐涵的电话，花容失色地吼道：“什么？”她迅速挂掉电话，一脸震惊地看着端木禾说：“端木禾，不好了！”
网上满天飞的都是柯立人那条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致命的录音——“亲娘是什么？能当饭吃吗？能当水喝吗？能换钱吗？”这条音频迅速占据了各大网站的头条，网友的谩骂声、嘲讽声、质问声、抨击声、抵制声四起，这让原本就不爽的端木禾瞬间黑脸。
“你保护好里边儿那位，我现在马上回公司跟各个部门碰头，这件事处理不好，以后——也没什么以后了。”纪明月匆匆消失在走廊里。
等待是煎熬的，看着她那张脸，是一种折磨，端木禾不断让自己保持冷静，在坐以待毙中焦躁不安。他还是把柯立人托付给姜医生，并安排了两位最专业的护工守在VIP病房，自己回律所。
路上，他命助理紧急召集二十位律师和全部实习生，要求大家按照出席最高规格葬礼的礼节进行着装，一个小时之内办公室见。
不了解状况的实习生不明所以，助理向百思不得其解的实习生解释说：“端木律师这是要带你们去普度众生，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地营造最帅气、最冰冷的气氛跟着他深入腹地，力挽狂澜吧！记住，你们只需要冷眼旁观，见证他如何去对付那些不宜流泪更不宜流血、软不行硬不能、油盐不进、滑不留手的‘大人物’。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这么紧张了，好期待！”
端木禾打开办公室的门，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剑眉冷冽、目光如炬的高冷男子，发型一丝不乱，身着一套黑色高定西装，黑衬衣、黑领带，英气逼人，脚上的皮鞋光可鉴人。他看着意气风发的团队待命，帅气地把文件包抛给助理，问：“车备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该交待的路上交待，今天辛苦大家了。”
端木禾带一行人来到了林珍的家，他轻轻推开一脸错愕的林珍和赵帆，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随行的同事们屋里屋外一字排开。
“你这是干嘛？”林珍不解也不悦地问。
“我们当然是来看看望您老人家的，顺便把犯有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恐吓罪、损毁他人财物罪的赵帆先生扭送警察局归案。”端木禾一个响指，助理把厚厚的文件一打一打摊在茶几上。“这里这些文件都是证明赵帆先生各项罪名成立的证据，另外，我必须告知您，这房子很快就不属于您了，一定要替我小心保管。关于你们违约的诉讼案我已经提交到法院了，请做好跟我打官司的准备，索赔金额在文件里写得清清楚楚，我保证你们一家人后半生都将做牛做马，来偿还我的巨额债务。看在您年纪大了的面子上，我提前来打个招呼，免得警察、法院的人员蜂拥而至，吓着您。”
“什么杀人？什么违约？你疯了吗？来我家说什么鬼话？”
“是不是鬼话你问问你的宝贝儿子！”端木禾冷若冰霜，一声怒吼，吓得林珍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现在我的当事人柯立人女士身负重伤生死未卜，你儿子在停车场故意谋杀我当事人的监控录像画面非常清晰，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抵赖，监狱的大门已经毫无悬念为他打开了！而你——林珍女士，违反了我们之间的保密协定，擅自将有损我当事人柯立人女士合法权益的剪辑过的不合法音频发布到网络上，对我当事人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身心损害！除了赔款，你也需要离开家、离开准备出世的孙子去牢房里好好赎罪忏悔了！很遗憾，你们一家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你去杀那个人了？”林珍转身质问儿子。
“我……我只是打了她几拳，踢了几脚，哪那么容易死？”赵帆心虚地回应。
“你还去找她干什么啊……”林珍吓坏了。
“我只是想跟她要一辆车开开嘛，不是为了我自己，都是为了你和我爸，还有你孙子啊，谁知道她死都不肯给我，还瞧不起人，我当然就给她点颜色瞧瞧喽，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着，不是我打死的，他们这是栽赃嫁祸！妈，你得救我啊！”
“房子也有了，工作也有了，你还去招惹那个人干嘛？她没人性的，怎么可能放过你？她死了我还怎么救你？”林珍拍打着儿子的胸膛哭喊着。
“妈！你打疼我了！别打了，疼！你别听他们胡说，哪有那么容易死人？肯定是柯立人派他们来吓唬咱们的！她反悔给你房子了，想趁机夺回去！她亲口说的！”
“房子都白纸黑字属于我了，她怎么要？网上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柯立人那个贱女人心黑嘴硬，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你又不待见她，就替你教训她一下，就把录音卖给一个姓方的记者了。”
“你疯了吗？”林珍怒吼。
“妈——不赖我，都是那个柯立人那个贱人太讨厌了，她既然一毛不拔，我还不如卖给记者换点钱呢，这都是她自找的，要钱不要命，活该！”
“她要死了，你怎么办？妈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们怎么办？你不动脑子吗？”
“她要死了也好啊，那她的财产不就都是我们的了吗？”
“你要进监狱了啊，有了财产怎么花？怎么花？”
“好像……对啊，妈，你要救救我！”
端木禾听着母子俩的争吵，她们还在无视病房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家伙，不禁咬牙切齿，双手攥成了拳。
原来柯立人在他们心目中真的是毫无价值可言的，不禁为柯立人感到心痛与悲哀，又彻悟到她飘零无根、心如止水、荒凉不生的生活态度或许都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家本该是最牢固最坚强的后盾，可她的，是废墟，不，是敌阵。她从哪里来？她对生命的热忱又从哪里来？端木禾提醒自己，以后要记得更体谅她的淡然与凉薄。
林珍坐在端木禾身旁，拽住他的衣袖，强势也变得软弱了几分，“端木律师，我知道我儿子不懂事，但他只是想让家里变得好一点才去找那个人的，如果当时她不是这么绝情，我儿子一定不会这么冲动，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很单纯善良的，而柯立人脾气臭得很，还很小气，我能想象到一定是她故意激怒我儿子的，所以，你们一定不能让我儿子有事，我做什么都行。我们之前说好的，互不打扰，说话就应该算数不能反悔，这房子我们不能搬，我家媳妇儿很快就要生了，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你们也不能让我们家破人亡啊，如果你们真的想把我逼到这种程度，那我一定会跟你们同归于尽的！”
“林珍女士，身为一位母亲，你的儿子你了解，你的女儿呢？你真的只有赵帆这一个儿子？柯立人呢？石头里蹦出来的？到现在为止你们母子两个说了一堆，柯立人是死是活你没问过半个字，你这是怎么当妈的？我深度怀疑柯立人是不是你捡回来的。”
“我怎么不在乎？她不能死，她死了，我儿子要偿命的！”她哭诉，“柯立人在哪儿，我去找她，一定是她设计陷害我儿子的……”
“所以，她才想死！因为没人在乎她活着！”端木禾话说出口，才发现这是给自己无意中总结出一个惊人的答案，一个如此悲伤的答案。“但是，我不会让她死得这么委屈，没这个道理！如果她真的出什么事儿，我一定给她拉上几个垫背的，不硌着她！在她心里，你是生她养她伟大的妈妈，你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但在我端木禾眼里，你们什么都不是！你们违反了法律，破坏了我们签订的契约，我绝不手软，该坐牢的坐牢，该偿命的偿命，该还钱的还钱，一个都跑不了！柯立人是个心软好欺负的人，可以任你拿捏，我可不是！”
“是不是柯立人让你来的？”
“她被你儿子打到半死，到现在还没醒！如果她醒了，面对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她该怎么活？是不是她死了，你的人生才算清净了呢？你才能满意？”
“背靠大树好乘凉，谁想让她死啊？虎毒不食子，我没想让她死，是她对我不好！是她铁石心肠！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她自己飞黄腾达了有来看过我一眼吗？明明知道自己妈妈水深火热，她就能冷眼旁观，这是多么心肠歹毒啊？她心里根本没我这个妈，我凭什么要把她放在心上膈应自己啊？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会去找她吗？不会！是她自己把钱看得比妈重，还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们！虽然我跟她感情不深，但是她的命是我给的，这份生育之恩比天大，我没亏待她！我跟她要个房子，要个车子，一点儿都不过分！即使让她养我，也是应该的！我是她亲妈！”
“好一个背靠大树！好一个生育之恩！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可理喻、最不称职、最失败的母亲！”
“她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混账犊子！”
端木禾起身要离去，却被林珍拉扯着，“为了我儿子，我什么都能做，你们想让我这老婆子干什么？给柯立人磕头赔罪吗？好，我现在就去！如果我儿子出事，我们全家都活不下去了，包括柯立人！”
端木禾背对着她，心平气和地说：“你不爱她，就别去扰她。从七、八岁起，她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七、八岁！只有七、八岁！你生了个好女儿，也生了个傻女儿，她是个冷静果断的人，对你却爱恨交织不知所措，一退再退一让再让，想靠近你又怕被你伤害，而你从始至终都是嫌弃厌恶她的，你觉得她是你一段失败婚姻的见证，你觉得她是你的负担，是你的拖油瓶，是你的人生污点，所以你想法设法甩掉她，可是她的利用价值又让你舍不得彻底离开她，究竟是她无情还是你自私？你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你想救你儿子，你得先救你抛弃的那个孤儿！柯立人好端端活着，你儿子尚有活路，柯立人若有个闪失，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你到底是她什么人？非要对我这个孤老婆子赶尽杀绝？”
“她是我的金主，她活着我才能赚她的钱，谁挡我财路，我断谁生路！你是她妈，不是我妈，所以，在座的谁都用不着对你客气！”
“柯立人那么有钱不缺医药费，我也不是医生，怎么救她的命？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肯善罢甘休？才肯放过我们？”
“你救不了她的命，那就救她的名！你们怎么诋毁的她，怎么给我恢复她的名声！我的助理会告知你如何如实录制要发给媒体的视频资料，然后请你们安安分分过日子，别再滋生事端！我今天特意带着我的兄弟们来认门，如果你们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这帮兄弟我可管不住，黑的白的、明的暗的，随你们挑着玩儿，是要儿孙满堂天下太平？还是要家破人亡血雨腥风？我端木禾奉陪到底！反正我有的是钱，而你们一无所有。”
“我们不会惹事！”林珍看着满屋子的凶神恶煞，心里慌乱得很。
“很好！如果以后柯立人少一根头发，有半点儿不妥，我第一个就会想到赵帆先生，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她少哪儿，你少哪儿！”
“你这是不讲理啊，我不去惹她，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还赖上我了？”赵帆嚷嚷着。
“对！没错！的确就是这样！跟你不用讲道理！总之，她好你好，她不好，你死定了！没事儿你就多行善积德，祈祷她长命百岁！”端木禾走近赵帆，在他耳边轻声冷冷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有钱有势才是这个世界的王道？而我端木禾就是你的王道！如果柯立人出事，我允许你挑一种死法。”说完，他走了出去，把剩下的交给助理处理。
赵帆笑得脸色惨白，瘫软在地。
很快，在端木禾助理的协助下，林珍全面配合录制好了最新的澄清视频——最近网上流传关于柯立人的录音来源不明，新闻完全子虚乌有，柯立人从未发表如上言论，请媒体和网友停止伤害。
端木禾把刚出炉的资料第一时间发送给纪明月处理，准备赶回医院，等电梯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来访的方圆。
方圆看到楼道里摆出的这么大阵仗，立刻明白了端木禾的来意。“端木大律师如此兴师动众，是来找赵家问罪的还是来报复的？”
“方大记者言重了，今天有空，带着新人深入群众普普法，法盲太多，容易影响社会和谐。”
“你对柯总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钱还真是好东西，可以让柯总不认亲娘，还可以让您不惜打着普法的幌子劳民伤财地恐吓百姓，颠倒黑白。”
“听说方记者是一个有良心的记者，你想为社会惩奸除恶的想法是好的，就是眼瞎心盲，欠历练。执迷，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儿，万事都有两面性，有时候得翻过来看看，一叶障目，很容易酿成自己或者别人的悲剧。”
“你在威胁我？”
“我在普法。”
“这个社会我已经看得很清楚，有钱人常常恃强凌弱，出卖良心换金钱，然后再出卖金钱换良心，翻来覆去玩得不亦说乎，特别滑稽。而没钱人只能依照顺从你们霸道的游戏规则，处处碰壁，无路可逃。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瞧不起赵家这种市井小民，可是她们如果不豁出脸面，柯立人会拿出现在这套房子为亲妈养老吗？你有你们的手段，她有她的方法，我充分理解这份无奈之举。这社会需要一场革命，我愿意充当先锋，就从揭开伪善、揭露真相开始，这是我的选择，而这个世道还有太多饱读圣贤书的栋梁之才，千辛万苦爬到高点，却甘愿伙同所谓的上层人士同流合污并俯视自己昔日圈子里的亲友，完全忘了来处，小人得志！究竟是谁眼拙，历史终有一天会还原真相，还会狠狠留下教训！而端木律师作为深城举足轻重的法援律师，为苦主打赢过几场响当当的官司，是一心只为伸张正义呢？还是非常需要表面荣誉的装裱？夜阑人静的时候自问，是否无愧于心呢？有太多人被金钱操控得太久了，已经不会用灵魂独立思考了呢。”
“虽然方记者把忘恩负义做到了极致，但是年轻人有野心还是好的。你的热血拷问我偶尔也会认真思索，只可惜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责任矫正你扭曲的观点。柯立人可不是什么小人得志，你大可以用你的言论自由满足你嫉恶如仇的社会逆反心理需求，但是别伤害我身边这个看似冷酷、真心温暖的人，我不允许。希望你别再靠胡说八道博人眼球，给自己喝别人添麻烦。”端木禾语重心长地说。
方圆笑笑，“既然你肯定柯立人是个好人，我也不想冤枉好人，那就麻烦端木律师为我和柯总安排一场专访吧，大家开诚布公，畅所欲言，解开误会，广而告之，何必遮遮掩掩放任大众肆意猜疑？”
端木禾狡黠地笑了，她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慷慨陈词不过是为达目的所做的一个铺垫。“我或她都不会配合你哗众取宠！愿你玩得尽兴！”他走进电梯，梯门关闭之前，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早已背离初心，让这个大染缸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残酷而且愚蠢，愿你能一直沉溺其中享受这个黑化的过程，醒来对你太残酷了。”
端木禾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发完工作邮件，翻看着新闻，这一场风波在林珍的解释过后总算消停了，只不过一张白纸被涂鸦过，再怎么用力擦拭污迹，总是要留下痕迹的。
“端木啊，我做了一个梦。”柯立人吃着他带来的营养粥，气色好了许多，脸上的伤也消肿了不少，只是这几天端木禾对她没有好脸色。
端木禾抬头看了笑容可掬的她一眼，又埋头在笔记本上，冷冷地说：“我对虚幻的东西没兴趣。”
“我梦见你趁我睡着的时候给了我一巴掌。”
“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杀人不犯法我早就灭了你了。”
“哦。”柯立人笑笑，问：“我明天能出院了吧？”
“着急去哪儿？别着急啊，再看看情况，我让姜医生在停尸间给你安排了一个床位，反正你随时用得上，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喂！晦气！我道过谦了，对一个病人催死，也太过了吧？”
“你的道歉一文不值，我权当你放屁，况且我不是催死，只是就事论事，你离那儿也就几米的距离，我趁早安排好了，你就能死得瞑目了，你有什么想交待还没交待的，赶紧着。”
“端木禾！”柯立人气到高呼其名，“好几天了，该收兵了吧？我还是一个病人呢，就不能给打个折扣？消消气吧，我错了，真错了，以后保证不再犯。”
“呦，你还有错的时候？你错哪儿了？”端木禾合上笔记本，看着她。
“你生气了，我肯定错了，不管错哪儿我肯定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错得不可原谅。”
“看似虔诚，实则毫无诚意，死不悔改！”说着端木禾重新打开笔记本，处理公务，不再看她。
“接受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也很真诚地跟你致歉了，发自内心的，看不到我深刻的忏悔之意吗……”柯立人近乎乞求原谅，其实她知道端木禾想要一个解释，可她却始终难以启齿，因为心中确有一只难以名状的鬼，能飞升去天堂，也能堕落去地狱。
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默，柯立人看看手机的来电显示是苏市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您好，苏市长。”
“立人你好，在哪里？在深城吗？”
“嗯——我人不在深城，分公司有点儿事需要处理，在外地。”
“我刚从俄罗斯回来，看到你的新闻，打给你问问情况，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新闻？关于我？我向来不关注新闻的。”
“那很好，你没事儿就好，我就也放心了。”
“谢谢，我没事，挺好的，可能是我助理帮我处理好了，我还不知情，感谢您的关怀。”
“能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吗？我们是朋友啊。”
“谢谢朋友。”
“什么时候回深城？带我一起吃个深城特色吧？”
“目前我这边还不确定，有空再安排时间吧。”
“好，这么定了，咱们深城见，你在外边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好，深城见。”柯立人挂断电话用手扇风，整张脸因为撒谎而通红燥热。“端木禾，网上有什么关于我的新闻？”
端木禾阴阳怪气地说：“这位苏市长真闲啊，还有空做事后诸葛给你传递坏消息呢，多此一举。”
“人家只是打来表示关心，说，什么坏消息隐瞒不报？”
“雨过天晴了报什么报？赵帆最终还是把你跟你妈聊天的录音曝光了，不过你妈妈马上出面做了澄清说明，已经没事了。这位苏市长表示关心的时间节点十分不真诚。”
“澄清？你费了不少劲儿吧？怪不得生气呢？”
“我是因为费劲儿生气的吗？”
“说，这一次你又牺牲了什么？车？”柯立人黑着脸问。
“美得你，想什么呢，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又不欠你的，凭什么总是替你做冤大头啊？这次只是花了点时间扮了扮酷耍了耍帅，连哄带骗，她信了也怕了。”
“真的没被扒皮？”
“我有那么羸弱不堪吗？对付小人，我有一万种方法。”端木禾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把她的家人比作小人十分不妥，虽然她们真的太不敞亮。他尴尬地干咳，“事实证明，我端木禾的酷帅基本无人能及，敌人和朋友都受用。”
柯立人认同，笑着恭维，“端木律师本来就世界第一酷，也超级宇宙无敌帅。”
端木禾看着她刻意装出来的迷妹脸，绷不住笑了。
“端木律师真的是越看越好看，像满树梨花一尘不染，像小塘莲花清丽脱俗，像雨中芭蕉楚楚动人，像雪中腊梅冷傲高洁，完美！”
“马屁拍过了，哪儿偷来的恶心吧啦的修辞？”
柯立人从枕头底下拿出书晃了晃，“你给我带来的行走散文集《推开窗》。”
“俗！”
“本来是俗的，用来形容你竟然贴切的脱俗了，真神奇。”
“滚！”端木禾怒斥，却忍不住失声而笑，她竭尽全力饶是用心地讨好自己，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