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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怼你没商量

如果叫仓楠楠评选我最喜欢的班主任,也许仓楠楠还觉得有点难度,毕竟都是矮子,相差不了多少,难免要细细对比一番。

但是如果说要评选我最讨厌的班主任,这李老师是当之无悔。毕竟在漫长的求学生涯中,仓楠楠受到过不少的评判,再严厉尖酸的都有,但是这上手的,唯有这李老师一人。

而且,正正就是此刻。

当年,他们学校实行值日生制度,每人每月大概能轮上两次的值日。值日生每天就是下课擦黑板,放学搞卫生锁门窗。那天,仓楠楠值日,完了某种虚荣心作祟,她要求自己拿了钥匙。其实后来无数次回想,她真的看不懂当时的自己是受何种虚荣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居然主动要求拿钥匙,那就意味着第二天你必须要比一般的同学早一点到学校,再不济也要比班主任先到学校,这哪里是什么荣誉,这分明就是大写的剥削,把老师的任务转嫁到学生身上。

但是,当时的仓楠楠管不了那么多,只为了让同学们巴巴在门口守着,自己像戴着皇冠的女王一样,用睥睨众生的神情,施施然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钥匙,打开教室的那扇门。

可是现在已经是一年级第二个学期了,抛去学前班不说,单单一年级第一学期,她最少当了十次的值日生,居然没捞到过一次这样的荣誉,可见她此人也是大写的“不靠谱”。

因为当晚和她一同值日的同学,是一个毫无班级荣誉感的人,所以当仓楠楠提出要携带钥匙回家过夜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而我们的不靠谱女士的兴奋期也就从学校维持到家里,到放下书包打开电视机那一刻,她的满心都被美少女战士占据了,关于女王的钥匙,已经被她尽数抛到脑后。

第二天,仓楠楠同样是磨磨蹭蹭地回到学校,当时也是一个同学在二楼招呼了她一声,然后抢先拿了那钥匙就去开门了。而她懵懵懂懂地走到走廊的时候,同样是经历了同学们眼神的幸灾乐祸,然后这李老师,也是这么怒气冲冲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她就站在这走廊上,对着仓楠楠批评了大概十分分钟,最后总结道:“你除了会吃,还会做什么?”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手伸起来,把仓楠楠手中的方便面碰到了地上。

她只记得从脸上到手上甚至全身,都蔓延着火辣辣的感觉,说不出是燥的还是怒的。当时自己瘦弱的身躯,在空荡荡的走廊,低下头,静静地看着那包躺在一滩水旁边的方便面上,幸好,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的早餐就泡汤了。

你看,发生过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忘记,系统说的,记忆里的某件小事,会被无数的事件,一层一层地掩藏在沙滩的最下层。但是就算藏在最下层,这沙子也是最突兀的存在。就如安徒生笔下的豌豆,就算叠加了十八层的被子,依然会把公主咯得浑身发紫。

此刻,同样的事情马上要重演,仓楠楠推翻了自己刚刚的想法,决心就在此刻,要亲手把那颗咯在身下膈应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豌豆,掏出来。

李老师很快走到跟前,如当年一样,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满脸怒容地看着瘦弱的仓楠楠。

她还未发声,仓楠楠就“哇”地一声大哭,向着李玉英撞了过去,把毫无防备的李老师撞了个踉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仓楠楠一路嚎啕大哭地跑过一年级的四个教室,一路跑到校长办公室。直接扑到校长的桌面。

反应过来的李玉英一路追上,仓楠楠已经放下她那硕大的书包,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身边围绕着年级长陈老师正细细地安慰着,教导主任和校长坐在对面,也一脸的手足无措。

看到李老师过来,聂校长问道:“李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吗?发生了什么事?你来问问她。”

李老师也十分错愕,自己刚刚可能确实严厉了一点,大概是吓到孩子了,心中升起丝丝的内疚。

当即走过来道:“仓楠楠,你和老师说说,你为什么哭了?”

仓楠楠是很想说,你把我的方便面打掉了,不过此时的李老师并没有做过这件事,因为自己的方便面还好好地握在自己的手上。但是回忆里那个仓楠楠,确实实实在在经历过那十分难堪的一幕。

仓楠楠越想越觉得伤心,为当年那个孤零零站在走廊里无处申诉的仓楠楠伤心。

聂校长看到仓楠楠哭得厉害,就问李老师:“李老师,这是怎么了?”

“学生今天回来晚了,偏偏她昨天是值日生,带着钥匙,导致全班同学没能按时进入教室。”李老师简单地答道,“可能害怕我批评,所以才哭了。”

聂校长有多年的治学经验,为人严谨,听完李老师的话,又问仓楠楠:“同学,既然来了,你告诉校长,是怎么回事,好吗?”

仓楠楠毕竟是成年的老阿姨,发泄完之后,羞耻心油然而生,没想到当着老师校长们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实在是令人难堪。

一旁的年纪长马上撕了几张纸巾,递到仓楠楠手上,轻声道:“同学别哭,好好说,大家都在,如果有困难,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仓楠楠擦干泪水,更不好意思了,哭完之后,所有那些自以为难以忘怀的难堪,居然也随着泪水流逝了,此刻她就算面对李老师,她也没多少愤慨,毕竟她也是工作而已。仓楠楠更愿意相信,当年的她也只是一个无心之失。

看到仓楠楠沉默不语,校长又问道:“同学,刚刚李老师说的话是真的吗?”

仓楠楠点点头,道:“对不起校长,对不起李老师,我迟到了,让同学都没能准时进教室。”

聂校长笑道:“同学,校长小时候也迟到过,后来我就在自己的书桌上刻了个‘早’字,提醒我不要再迟到,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迟到了。”

仓楠楠抬头,看到校长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周围的老师都忍着笑,但是全都没有拆穿这cosplay鲁迅先生的校长,突然心底涌起了淡淡的暖意,其实在回忆中,被自己打上了“坏人”标签的老师们,有多少是因为当时的不解而造成的。

就如自己心中最不喜欢的李老师,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温柔明亮,装满对学生的爱护之情。

仓楠楠露点头道:“我知道了校长,我等下也回去自己的座位刻个‘早’字。”

聂校长连忙挥手道:“那不行,校长小时候破坏公物,后来被我的老师罚抄书了,你还是在自己的本子上多写几个早字,回家也能看到。”

仓楠楠从善如流,点头答应。

一场小小的冲突就在校长的小笑话中化解。

回去的路上,李老师对仓楠楠说:“仓楠楠,刚刚老师态度可能不好,吓到你了,老师给你道歉了。”

这次轮到仓楠楠感到不好意思,忙道:“没有没有,我迟到了,连累大家没能准时早读,老师对不起。”

李老师轻轻抚了抚仓楠楠的头发,又道:“仓楠楠,我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学生,只是有时候喜欢开小差,如果能改掉这个坏习惯,一定能获得好成绩。你有没有信心啊?”

仓楠楠突然有点感慨,如果当年的李老师,能对七岁的自己说过这段话,不知道后面的情况会不会改写。

其实当年她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看到老师在前面,宁愿绕个圈走后门,也要避了去,实在没有机会给老师和她好好谈一谈心。

况且这李老师是代理班主任,二年级的时候,她就不带他们班了。

此刻面对李老师殷切的目光,就算是三十岁的老阿姨仓楠楠,心中也油然而生一股豪情,肯定地点头答应,觉得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仓楠楠回到自己的座位,同桌就是昨天和自己一同值日的同学莫君,看到仓楠楠回来,十分好奇地问:“你刚刚干嘛哭?”

对于这个同桌,仓楠楠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在这个学期,会和他大干一场,把他弄哭了,内疚了许久。

但是后来再也没有同桌过,因为两人的性格问题,也再没有交流,欠下的道歉,欠了二十多年。

此时看到他,虽然弄哭他的事情还没发生,仓楠楠还是十分认真地对他说:“对不起啊。”

莫君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认真地回答:“没关系。”

仓楠楠回过头去,心中暗叹,这是怼了老师了,到底任务完成了没,也没个提示。

其实仓楠楠觉得自己没怼老师,只是和过去的那个小小的哭泣女孩和解了虽然当年的李老师可能态度真的不好,但是今天的她更愿意相信,那时候的不堪,是因为愤恨的自己放大了那些恶的细节,夸大了自己的痛楚。就如现在,她再回忆这段往事,似乎真的如那窗台前淡淡的灰尘般,清风一吹,就消散了。

如果自己任务没完成,会怎么样?仓楠楠在心中无声地问了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任何的答复。

正在此时,眼前出现了一行字:触发隐藏任务,是否接受?

仓楠楠觉得当这小学生当得正兴起,当然接受了,就选择了是。

于是,一个任务未完成,另外一个任务又降临了,任务套任务,何时方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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