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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风吹绿昆仑山

按照黄河医学院发给高大河的入取通知书,一九七八年三月八日是开学的日子。高大河的好朋友陈平和陈普元早早就把村上那辆泰山-25型拖拉机从车棚中开出来加满了油和水,把车体通身洗了一遍,他们遵守一年多前许下的诺言,今天要开车送高大河去黄河医学院报到。

一九七八年三月八日对于高大河家是一个喜庆的日子,高大河早早起来把家里的前后院子打扫了一遍。家中梧桐树上的喜鹊好像知道家庭主人的心情,站在梢头知性的欢快鸣唱。

高大河洗刷涮后特意把那件平时舍不得穿的海军军便服洗得干干净净的穿在身上,左手腕上戴上那快为上大学刚刚买来的崭新的“工”字牌手表,配上一副满面春风喜不自禁的表情,看上去既精干又帅气。嗨,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当高大河背着铺盖卷走到村头的时候,远远望见陈平和陈普元已经把拖拉机开到大路口,泰山25型拖拉机那高耸的烟筒好像吞云吐雾一般伴随着轰鸣的马达发出欢快的阵阵“突突”声。村支书和革命委员会主任站在拖拉机前不住的向高大河招手,高大河不由的眼前一热,一股滚烫的眼泪顺着面颊而下,要知道村上“农业学大寨”的革命工作正紧,他们特批让陈平和陈普元开着村上唯一的拖拉机去送高大河已经是很破例了,现在又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程来相送,怎不让高大河感激涕零呢?要知道他们可是一村之长,代表的是全村三千多个乡亲。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村支书拉着高大河的手嘱咐道:“上学以后一定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对你的期望,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好本领以后好好为人民服,为乡亲们服务。你这次所以能考上大学首先要感谢党和国家的好政策,感谢国家招生制度的改革!……”。

等支书讲话结束以后,革命委员会主任走向前来,把一本厚厚的塑料皮笔记本和一只崭新的钢笔递到高大河手中说道:“你是咱村第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为咱村人们争了光,我代表全村人民谢谢你!这本本子和钢笔送给你,代表全村人的心意。要知道这支钢笔是派克牌的,是目前商店里能买到的最好的钢笔,你一定不要忘记乡亲们的一片好意和良苦用心!学校离家也就不到一百里路,要经常回来看看父母,看看乡亲们,不要丢掉咱农村人的本质。”

此时的高大河只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激动的热泪盈眶。

其实这里边还有一份当时高大河难以感知到的村支书和村革委会主任的大局情怀。你静下心来想想,从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六年国家已经连续十一年没有通过招生考试入取大学生,也就是说,当时高大河是近十二年来村里考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当时全村有三千多口人,在这十一年间积攒下的适合当时考试上大学条件的年轻人不下数百人,高大河是唯一考上大学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讲高大河那就不是百里挑一的美誉所能表达的。高大河所在的东方红大队周围四五个村庄在那年都没有考上大学的,所以高大河也是那一片上在那一年的唯一。高大河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先后同窗的有一百多同学,这次考出来的只有高大河一个。所以高大河能考上大学首先要感谢党和国家的好政策,感谢我们的祖国走进一个崭新的时代。同时高大河考上大学也给村上挣得了荣誉,这让村领导在附近的三村五里的村干部面前感到很有面子,见了人也有话说,他们岂不高兴?他们来送高大河其实不光代表了自己和乡亲,也代表了党和政府的亲切关怀和鼓励,高大河岂不动容?

拖拉机在家人和乡亲们的依依不舍中缓缓启动,高大河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挥手向大家告别,心中暗暗发誓:再见了,家人们!再见了,乡亲们!再见了生我养我的小山村,故乡永远是我生命的源泉,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好好学习,用我的勤奋和汗水来报答国家报答人民。

坐在驾驶位子上的陈普元不失时机的一踩脚下油门,只听“轰轰”一阵巨响,拖拉机在欢快的马达声中加速朝着正西方向淄水河边的205国道飞奔而去,大路两边高高的白杨树像一排排巨浪一样,排山倒海似的向后边快速移动。高大河站在高高的拖拉机斗子上回头望去,村头上送行的乡亲们的身影越来越淡,穿过村庄上方袅袅的炊烟可以看见村东边那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逶迤蜿蜒层峦叠嶂,山岭的上方是一轮高高升起的太阳照亮着刚刚退去夜色的苍茫大地。啊!新的一天开始了。

黄河医学院为了迎接新生开学,在三月八日这天把学校打扮的花枝招展,大门口的上方挂着巨大而又醒目的红色条幅,上书“欢迎黄河医学院一九七七级新生入学”几个大字,让今天来此报到的同学们有一种客至如归之感。校门至公路的慢坡路段两边和大门内的操场上插满了猎猎红旗迎风招展,好像在点头哈腰欢迎新生们的到来。匆匆赶来报到的新生络绎不绝穿门而入,大家都特意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有的女孩子用花布在长长的辫子上打了两个蝴蝶结,格外招人注目。阵阵春风吹拂在年轻人那灿若鲜花的面庞,秀发不时随风飘动,整个昆仑山上一派节日的喜庆气象。

在两座教学楼中间的空地上一字型摆上了一串办公桌子,学校的工作人员坐在桌子的后边流水作业,为前来报到的学生们一一登记服务,按照桌子的顺序依次是教务处,财务处,食堂,党团关系受理处等等,这样就极大的减少了繁琐的程序和节约了大量的时间,为初来乍到感到生疏的新生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由此可见学校的管理是严谨规范卓有成效的。

高大河站在排队的人群中,耐心的等待着登记报到。环顾四周,一年多前的风景历历在目,操场还是那个操场,教学楼还是那排苏式建筑的楼群,办公楼还是高高在上威武庄严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只是这里的主人从今天起将悄悄的发生变化。四周场边高大的白杨树枝干挺拔含苞吐穗芒花飞舞,躯干苍老的垂柳发出了绿油油的新芽,一条条细细的自然下垂的柳条就像少女阿娜多姿的曼妙曲线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摇动,令人望之生柔生怜爱意绵绵,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春天的气息,这春天也来的太早了吧?正当高大河胡思乱想的想着一些啼笑皆非的往事的时候,排在前边的一个女同学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高大河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女同学的入学通知书被一阵不期而至的小旋风刮的飘然而起,在空中不紧不慢的冉冉上升,就见那个女同学连抓加跳,就是逮不到那张小小的纸条,急的哇哇大叫。周围有几个帮忙的,但是那张小纸条就像和大家捉游戏似的忽上忽下,飘忽不定,帮忙的人们不是跳的太矮就是跑的太慢,怎么也够不到那张近在尺尺招摇在空中的小小纸条。一眨眼的功夫那张纸条已经被春风刮出十几米远,眼看就跑远逮不住了,那女孩急的有点绝望,无助的看着那些正在手忙脚乱帮忙的人们。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就在这承载着女孩命运的纸条就要消失的危急时刻,高大河突然从人群中朝着那张空中的小纸条冲去,但见他把手抬在高处却并不急着伸手去逮那张小纸,而是双眼盯紧,不住的判断着纸条的

速度和高低走向,当他感觉时机差不多时,就像小时捉蜻蜓的动作一样,猛然一伸手,不偏不歪一逮正着。当他把那张负载着一个人希望和寄托的纸条交到那女孩手中的时候,周围传来一阵啧啧的赞许之声,那女孩不由自主的向高大河投来感激的一瞥。啊,就在这惊鸿一瞥的瞬间,高大河突然发现站在自己前边的原来是一个美妙绝伦阿娜多姿的大美女啊!

正所谓:有人你看了一辈子,却像空气一样忽略了一辈子,有人你只看了一眼却在心头惦念了一辈子。就是这无意中的一瞥却像烙铁一样在高大河的大脑皮层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这是否是人们说的那个“一见钟情”?尚未可知。

黄河医学院坐落在黄河南岸,鲁中山脉北麓昆仑山的山坡上,每当天气晴好时,站在高高的昆仑山顶,向南瞭望是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往北俯视近处是淄水市南山区繁华的市区,抬头远看是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天气晴朗时在地平线的尽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横卧在华北原野上的黄河像一条巨龙一样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滚滚东去。

黄河医学院高考招生制度改革后第一年招生的那届学生共有十个班,其中有西医临床专业六个班,其他专业的有影像专业一个班,电生理专业一个班,卫生防疫专业两个班,每班有四十一个学生。高大河被分配到一九七七级四班,是西医临床专业。关于现今中国人所说的西医学,它的完整名称是“近代和现代西方国家的医学体系”,它起源于近代时期的西方国家,它是近代时期的西方国家的学者在否定并舍弃了古希腊医学之后,所发展出来的一门以解剖生理学、组织胚胎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为基础学科的全新的医学体系,由于他起源于近代时期的西方国家,因此我们习惯的称为西医。

现代西医在近代时期的中国被称为新医,与旧医(中医)对立。

现代医学以解剖生理学、组织胚胎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作为基础科学。中医学则以藏象生理学、经络腧穴作为解刨基础科学。

明末清初,来华的传教士把基督教带到中国的同时,也带来了西方近代科学和医药学。由于当时主要传入的只是浅显的解刨生理知识,而且西医在临床治疗技术上并不优于中医,故影响不是很大。西医开始对中国医学发生影响是在十九世纪初,牛痘接种法以及西医外科和眼科治疗技术的传入,随着西医传入的扩大,近代西医学的成就相继引入中国,从而为以后西医在中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鸦片战争改变了中国原有的历史进程和社会性质。鸦片战争后,教会医院由沿海进入整个内地,几十年间教会医院在各地比比皆是,成为和教堂一样引人注意的教会标志。

现代西方国家的医学体系中的基础学科分为:人体解剖学、人体生理学、人体细胞学、人体组织学、神经生理学、人体血液学、人体胚胎学、病理解剖学、医学遗传学、人体免疫学、医学生物化学、医学生物物理学、医学生物力学、医学细胞生物学、医学分子生物学、医学细菌学、医学病毒学、医学寄生虫学、医学心理学等等。烦不烦?难不难?在此所以要不厌其烦的絮叨一遍,就是为了让每一位读者首先要了解一下现代医学的概况,以便进入故事角色以后容易理解故事中的主人公们的特殊人生之路中的心路历程。

高大河所在的七七级四班共有四十一个同学,为了先解决吃饭,报名后班主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四十一个人随机平均分成四个小组,每组有十个人,当然有一个组必须是多一个人。这样吃饭的时候他们好以组为单位一块打饭,方便的很。高大河所在的二组有六个男生四个女生,让高大河没有想到的是刚才在报名处丢了报名通知书的那个美女竟然与自己分到了一个班一个小组。在第一次小组见面会上通过个人自我介绍高大河得知,那美女叫钟薇薇,家住鲁中矿务局机关大院,这让高大河大吃一惊。这也太巧了吧?要知道这个鲁中矿务局离高大河家多说也就二十几里路,怎么这么巧呢?这是无意中的巧合还是天意的安排?冥冥之中是否有一条宇宙射线把二人的命运联系到了一块呢?

他们这些处在青春年华,因为荷尔蒙的生理化学燃烧被搞得蠢蠢欲动激情澎湃火力正旺的年轻人,从此学则同室饭则同锅行则同路连续数载结下了难以割舍的同窗之谊。更让人欣慰的是高大河和钟薇薇两个年轻人从相识到相知,日久生情心心相印结下了一段美好爱情,那是后话。

现代科学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但是再好的科学如果不能为人类造福那就一文不值。原子弹科技含量高不高?太高了!但是有用吗?没有,一点都没有!那是杀人的凶器,总有一天是要被人类销毁的。而医学是给人类治病的,直接关系到全人类的福祉,医学和各门科学关系密切,这也就决定了学习医学的难度和复杂性。一般大学本科是四年毕业,而考入医学院的学生必须五年才能完成学业,因为它涉及的知识太多了。要想学好医学必须要从基础开始,不但要经过个人顽强刻苦的学习努力,还要求学医者必须有良好的记忆力和联想力,仅仅这些还不够,要想成为一个好医生还要经过长期的临床实践。

大凡学过医学的人都知道,《人体解剖学》是现代医学的基础,学医必须首先从人体解剖开始的。从数学的角度讲人体是一台比电脑还要复杂的超级智慧生灵,从物理的角度讲人体就像一台复杂的机器,从化学的角度讲人体就像一个奇异的化工厂,其复杂性是超出人的想象的,可以这么说吧,人体生命可能是一个永远也研究不透的高端课题,至少在伟大的人类毁灭以前应该是这样的。举个简单的例子,人体通常有639块肌肉,60亿条肌纤维,每块肌肉的大小形状起止点及功能都要求熟背,还有206块骨头及五脏六腑血管神经都要求熟背,这只是从宏观的角度讲。如果从微观的角度,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就是一座化工厂,什么细胞膜、细胞壁、细胞核、线粒体等等,光那个细胞膜的构造和功能就够人们研究几百年的,怎么背啊?想想都让人毛发直竖,难度真是太大了,难难难!但是没办法,要想当一个医生必须从这里起步。

刚开学那阵同学们的脸上阳光灿烂,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可是过了几个月以后,学习越来越紧张,每天走着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路子,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业余文化生活非常的简单苍白。那时的大学学院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从来不知道给学生们组织个文艺演出或着是跳友谊舞等等之类的活动,实际上那时的人们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些东西,也太难为那代人了。虽然那个被称为科学春天的“全国科学大会”已经开过,但是现实生活中因为文化生活非常单调而显得索然乏味。

话说这天解刨课堂上学习的是人的神经系统的十二对脑神经,同学们就像进了迷宫一样,被那反复缠绕蜿蜒曲折幽深莫测的神经走向通路搞得是神魂迷离。到了自习课一个个就像着了魔似的玩命的趴在课桌上死记硬背,有人因为反复背过反复忘记而被搞得有点火冒三丈,不时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轻轻叩击桌面,口中还念念有词的絮叨“一嗅二视三动眼,四滑五叉六外展,七面八听九舌咽,十迷一副舌下全。”这是解刨课老师为了大家好记而编的顺口溜。一嗅指的是第一对大脑神经称之为嗅神经,二视指的是视神经,三动眼指的是动眼神经,依次而推不一而数。就在大家被学习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教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班长老何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大声的喊道:“现在我宣布一个好消息。”同学们一个个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静静的听着老何的下文。老何也够滑稽调皮的,看着大家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反而有意沉住气慢了三拍,故弄玄虚的连着张了三次口就是不说,甚至还慢吞吞的咽了一下口水,把大家的舌头都急出来了。调胃口也不能调到这个份上是不?

要知老何说的是什么消息,且看下节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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