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还没走呢?”出来后,见老太监停在门外,姜崖问道。
站了这么老半天,老太监冻的不轻,脸色本来就白,这下更苍白了:“陛下让老奴送殿下出宫,不敢违背。”
“辛苦公公了,那走吧!”
走了几步,姜崖忍不住再度回头,余味未尽,一路上,不知回望了几回,直到拐了弯心才放下。
来到宫门,正赶上御林军换防,赶来接班的领头一人,看到姜崖后一路小跑过来,脸上的笑很亲善:“世子殿下又来了?还让李公公相送。”
见他了,姜崖可一点都高兴不出来,内心直呼:“晦气。”
老太监的态度是一样的,瘪着嘴说道:“陛下的旨意。”
“哦哦,听说了,殿下作下一首绝句,眼下宫里谁不知道啊!佩服,十分佩服。”
不亏是御林军副统领,消息了解的就是快,御书房里的事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人名林直,是个笑面虎,著名的口蜜腹剑,曾亲手创造了数场京都血案,不管忠奸,只要令下,那么他就是一把尖刀。就连刑部都常常请他审犯人,一套酷刑下来,没有的也招了,所以他在都城几乎没有朋友,只有沈安与他关系匪浅,两人搭档,相当于是皇宫的保护符。
姜崖翻了个白眼,说道:“林统领消息挺灵通啊!今天刚发生的事您就了解的一清二楚。”
“为陛下尽心嘛!咱这个副统领不能白当不是?”
看他说话却也奇怪,这笑容像是永远不会褪去,看的久了就是诡异。
“那边换防呢,林统领赶紧过去看看吧!”
“些许小事,底下人办就行了。”
老太监也不想和他多久缠,怕折寿:“事关皇宫安危,可不是小事。”
林直仍然不以为意:“我办事陛下放心,再说我还想多陪殿下说会话呢!林直对王爷可是尊崇的很,可惜没机会陪在身边伺候,此生的遗憾。”说着,又跟变脸似的表情又耷拉下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以往姜崖每次来只要碰上他,逮住就是一顿寒嘘,到后来都是绕着他走:“我跟你哪来的这么多话?我们很熟?”这就是心中所想,谁不知道他是个实打实的丧门星?
“家父还找我有事,我得赶紧走了,林统领,有缘再会。”
提出姜临川,这林直倒表现的很恭敬:“既然王爷有事,那我就不耽搁殿下了,您请。”
说着不耽搁,可还是跟着送出宫去,路上没人接茬他自己说的也很高兴,殊不知边上两人都想着回去斋戒沐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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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姜临川没说什么话就领着姜崖出了城。
城北二十里,驻扎着一座军营,在草场上,不大,却相当森严,哨所警卫箭楼都设置的近乎完美。
两人刚出城,就有斥候回去禀报。
许久不骑马了,刚上去却不见生疏,对于武安王,骑马杀敌已经融入到身体里了,战马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这次姜临川没有披甲,却给姜崖弄了一身漆黑重甲,称不上好看,反正够硬,纯黑铁二十公斤。
穿上之后上马都费劲,还是让下人扶上去的,刚上路,就被父亲甩开距离,马上颠簸,让身披重甲的姜世子受了大罪。
来到营门,几个干练的黑甲士兵迅速的将鹿砦移开。
武安王举家入京,只带了八百黑甲,全都驻扎在这里。
入营,将士们身着和姜崖一样的铁甲,训练的训练,巡逻的巡逻,像是没看见他们,表情淡漠。
姜临川笑着说:“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黑甲军精锐,他们的铁甲比你身上的还要重二十斤,每日除了睡觉,甲不离身,可以说,这黑甲就是他们的皮肉,连在一起了。”
姜崖知道老爹想表达什么,没有说话,因为知道,眼下说什么都免不了一巴掌,真实想的是:“陈平手无缚鸡之力不也纵横天下吗?”。
这时中军帐里走出三个人,这三人气息稳重,步伐坚稳,离着几十米就感觉到威风逼人。
“林飞烨。”
“曹熊立。”
“黄飞腾。”
“参见王爷世子。”
三人一起发声一起落,连动作都如此一致,单膝跪地。
姜临川共带来两熊两飞,韩熊威护卫王府,军营里便是这三位。
“都起来吧!又不是行军打仗,哪来的这么多规矩。”
“是。”没有异声。
这一日里,姜临川一反常态,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带着姜崖参观了黑甲军的各个训练项目,也没让人跟着。时不时看一眼儿子,眼神中一分忧愁,一分欣慰,剩下八分像是在听天由命。
虽然没说话,但两人心中都有话,都在猜对方的话。
黑甲军的嘶吼,呐喊,训练时的拼劲,近乎忘我,空气中,充满肃杀。
走了两个时辰,姜临川说道:“他们都有家人。”
不可捉摸的一句话来的突然,姜崖只是:“嗯?”了一声。
夕阳西下,黄昏中本应是人一天最暮气的时候,可黑甲包裹下的世子姜崖,快要被压折的腰,隐隐的向上直了直,不是想通了什么,是看着不远处的士兵,自己这个世子也太不像样了点,他们偶尔投来一寸目光,面子还是要的,只是完全挺直,那就难为世子殿下了。
姜临川注意到了这点,神情又有改变,这次,听天由命少了一分。
伸手取下儿子的铁盔,拉着他坐了下来。
姜崖问道:“他们的训练什么时候结束?”
姜临川笑着摇了摇头:“取决于他们自己都意愿,可能是觉得还没达标,没有敌人时,就要把自己身心弄的疲惫才能安心入睡,都杀了太多的人,活下来不容易。”
似懂非懂,姜崖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你觉得我给你找的这个师傅不靠谱?”
笑了笑:“有点吧?”
“真的只是有点?”
“至少我现在还没学到什么。”姜崖有直觉,觉得自己那个师傅可能是个高人,因为沈管家说过他是父亲的故人。能做武安王的故人,不会是泛泛之辈,其他的,更像无赖多些,露的那几手,姜崖看不出门道,江湖骗子的戏法?亦或是高人的手段?谁知道呢?
知道儿子的想法,姜临川笑道:“每个高人都有自己的怪脾气,以前我也觉得故弄玄虚,见得多了,就变成了高人风范。所以,你想看本事?”
“庸人可当不了我姜崖的师傅。”这句话说的傲,换平常,脑袋上肯定得挨一下“臭小子。”可这次,都准备好了,姜临川却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今天第二次了,觉得肉麻,又往外缩了缩。
“一般人当不了你的师傅,也不配,谁让你是我姜临川的儿子。但李白,不是一般人……”心里想着,又看了看红日下的黑甲军,这位面皮粗糙的武安王,眼睛,进了点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