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神情微愣，药婆婆不是说她是柳师叔的旧识么，为何柳师叔反而一副并不相识的模样。莫非是二人数十年不曾见面，便已经认出来了？
他只能这般揣测，但沉吟片刻，并未出声，而是继续装作毫不知情，立在一边静静地观望起来。
面对柳如风那如临大敌的肃然表情，药婆婆只是将一双眸子放在他身上，面无表情，既不开口说话，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见药婆婆无动于衷，柳如风眉头拧成了八字，心头满是疑惑与古怪之意。这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大乘期老太婆，突然间出现在青云山庄，起初他还以为是冲着其弟子关鸣而来的，但如今对方这般反应，逐渐让其惊疑不定起来。
此人身上的气息很是惊人，看来实力不比他低，若是真要交手，胜负也不过是在五五之数。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徐天，要是这老太婆以其做要挟，定会投鼠忌器。
不过，既然对方静然无动，那自己便也索性随机应变，提防不测。
这时，药婆婆上下打量了柳如风半晌后，脸色终是有了几分波澜。她双目中投出半痴半怨的神采，好似被负了一片深情的闺怨女子，爱恨交织，复杂难明。
从一名老太婆脸上看到这种神情，柳如风只觉得心底一阵隔应，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强自压下心头的别扭之感，干咳一声，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想必阁下也不是无名之辈，老夫柳如风，乃是南昆派太上长老，这青云山庄的关鸣是我弟子。你若与其有何纠怨，不妨卖我一个面子如何，就此退去，老夫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虽说这白发老妪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认识于他。但柳如风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此人究竟是谁。而且对方武功境界如此之深，想来更应该有些印象才是。
因此，即便心中还有些不确定，柳如风仍还是下意识认定对方此番来青云山庄的目的，便是冲着他那记名弟子而来。
毕竟开设镖局生意奔走四方，难免会得罪于人。而她若是冲自己来的，也不至于连面都没见过便结下什么仇怨。是以，他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
对于柳如风这番话，药婆婆冷哼一声，压着嗓子低声说道：“你莫要搞错了，老太婆是来寻你的！”
柳如风面色微沉，一甩衣袖，挥出的劲气将旁边的几株花花草草震得折倒于地。
“笑话！老夫又不认识你，何来寻我之说！”
药婆婆突然歪着头盯着柳如风那略带煞气的脸，目光有些异样，一言不发。许久，她又抬起来，放声大笑。
只不过，这笑声竟不似之前那般苍老沙哑，而是莺声婉转，有如少女般清脆。
徐天与柳如风皆是神色一凝，面露震惊之意，目瞪口呆地望着仰首而笑的药婆婆，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公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药婆婆终是止住了那古怪的笑声，抬眼盯住柳如风，用悠扬软酥的女子之声，缓缓开口问道。
终于，柳如风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是......”
“不错，正是妾身！”
只见药婆婆原本颤巍巍的模样一收，佝偻的身形兀然挺直，现出稍显窈窕的身段。她伸出手在脖颈处一撕，接着一副人脸面具被其扯下，露出了其真正的面容。
这是一张颇为秀丽的脸庞，带着一股别样的风韵。好似岁月也将其遗忘了一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肌肤仍是洁白如雪，并不显松弛虽说额头还几道皱纹，但也不会给这副花容减去多少颜色。
徐天不由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眼前这风韵不减的俏丽女子，当真是他所知的药婆婆不成？
柳师叔已是近一个甲子之龄，而药婆婆既然是他旧识，想来也不会年轻倒哪儿去。但这副面孔，便是说年方三十，恐怕也会有人相信。
除非，对方也服用了柳师叔拿出来与关婉作见面礼的仙颜丹。他本对于柳如风的话半信半疑，毕竟修士之物怎会轻易落到武者手中。而今看到药婆婆的真容后，他便又不得不信。就是不知，柳师叔究竟从何处得来此物了。
另外，他颇为好奇地是，明明药婆婆面孔如此年轻，为何又要将自己易容成七老八十的模样，这着实让人费解。
柳如风却好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双目瞪得鼓鼓的，喉咙一阵翻滚，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整个人有如被雷劈中似的，当即傻愣在了原地。
“药梦珊......”
柳如风嘴唇微动，半天才从嗓子处艰难地吐出数字，声音有些恍惚，犹自沉于梦中一般，呢喃自语。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把我忘了，柳大公子！”
药婆婆手中紧紧捏着那副软皮面具，银牙微咬，用含怨带嗔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但声音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柳如风面色变幻不定，时而纠结，时而懊悔，时而痛苦。他不由闭上了双目，袖中的手掌微微轻颤，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感觉。
“梦珊，你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过了许久，柳如风才缓缓睁开眼，满脸苦涩地抬起头，定定然看着前方，轻轻开口说道。这声音，竟多了几分温柔，略带磁性，不像适才那般沙哑难听。
对于柳如风好声好气地问候，药婆婆却丝毫不领情。她那清丽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恨意与挣扎，旋即神色又转为阴冷，双目不带丝毫感情。
“柳公子倒是说得轻巧，当年不辞而别时，可曾理会过我的感受！”
她这话显然是怨气十足，又带着些许委屈与凄然。落在柳如风耳边，似钢鞭一般，让其心头开裂，涌出一阵阵茫然若失与自责之意。他嘴唇动了动，却哑然无声，不知该如何解释。
半晌，柳如风哀叹一声，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又垂下了头，双眼一阵失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