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祁敛见殷三爷再次看了自己一眼,似是要看自己的意思,他不由更加纳闷,这殷三爷给他撑场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这个当头也不允许他多想,只道,“我只要他把魂吐出来即可。”
于是,殷三爷竟然真就这样许诺了阿骨,将锁链收了回来。
阿骨张口吐出红蓝白一堆魂,便倒退着向湖边靠。
这时的湖面早已没了动静,一个散着红光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正浮在水面上。
阿骨刚要去拿石头,殷三爷的锁链已先一步将石头卷了起来,“我只说放你走,没说让你带它走。”
阿骨双拳握得咔吧响,但打不过,又能怎么办,最后只得咬牙切齿盯了祁敛一眼,身子一缩,化作一团白光,向东去了。
祁敛站在原地,等着殷三爷的后话。
果然殷三爷开口了,“你是祁家人,这红血石你应该可以用到。”说着,锁链卷着红血石已经到了祁敛跟前。
祁敛没有接,“殷三爷有什么话请明说。”
殷三爷笑了一声,将一样东西向祁敛扔了过来。祁敛接过一看,是一册非常小巧精致的竹简,竹简用铜扣锁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你们荒医可以走大荒道,如果有一天你到了五百年前,请把这个竹简交给那时的我。这个红血石算是谢礼。”
祁敛看了殷三爷好一会,接过那枚红血石。
他心里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对方毕竟救了他一回,即便刀山火海也得应下。
红血石刚到了他手里,红光就又亮了几分,一瞬间似是将他身上流出的血全部吸了进去,好一会红光才渐渐暗下去。单看上去除了颜色是红的,与平常的石头也没什么两样。
“多谢!”殷三爷冲他点了下头,便继续向东而去,铿铿琅琅的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再次响起,模糊看到无数条锁链,锁着不断挣扎的黑影。
祁敛与它们擦身而过的瞬间,听到来自地狱般的鬼哭狼嚎——
“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
这时,牵着殷三爷衣角的小姑娘突然回头看向祁敛,冲他挥了挥手。
等整个段府再次恢复沉寂时,不知何处来的洪水也慢慢退了下去,很快再不见一丝踪迹。坍塌的废墟一角传来微弱的呻吟声,祁敛走过去,将祁远思给扒了出来。
人已经不行了。
祁敛半蹲下来,心里不觉得痛快,但也生不出一丝怜悯,“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吗?”
祁远思呼哧呼哧地倒着气,嘴唇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一双眼睛却狠狠盯着祁敛,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祁敛牵了下唇角,站起身来,而动作才做了一半,他猛地整个人就着半曲的姿势向后滑去。
刚躲开,就有一道刀风将他原来站的地给砍了个大坑。
抬头望去,一个长得跟祁远思非常相像的男人正一脸阴鸷的看着他,将刀尖向他一指,喝道,“好你个祁敛!竟然残害同族!我现在就替族人清理门户!”
来人正是祁远思的弟弟祁远道。
祁敛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心中却不由冷笑,看样子自己还是个名人,是个祁家人都能喊出来自己的名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了他?”
祁远道却很是理直气壮,“我哥哥是黑背刀,你不过是个青背,如今他倒了你却还站着,就算不是你杀的他,你也是袖手旁观,想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招。还不把东西交出来?”
本来还以为什么兄弟情深,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为了红血石。
祁敛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红血石被那个叫阿骨的魂灵拿走了,他被路过的殷三爷打伤,你现在若是去追,兴许还能追上。”
两人对话的空当,祁远思彻底断了气,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被一阵风吹散在风里,最后只剩了一条白练。
白练一头有几行密密的小字,祁远道抓在手里,此时却没有心思去看,又向祁敛确认道,“往哪里跑了?”
祁敛指向东。
祁远道冷哼一声,留下一句祭祖那天再和他算账就直往东去了。
祁敛回到大牛身边,刚拿出散着蓝光的爽灵,那爽灵便自认家门钻进了大牛口里。
不过一瞬,大牛呆滞的目光便有了活泛气。
洪水退去,不少逃走的人家试探着回来看情况,深夜的小镇上渐渐就多了人。
祁敛现在没力气多说一个字,将大牛放到大街上,就想回去。
才翻上屋顶,就听见呼喊大牛的声音,果然往街尽头一望,大牛娘正边哭边喊着一路向这边寻过来。
大牛这时也恢复了意识,撑着墙爬起来就向他娘走去。
母子重逢,相拥大哭。
而祁敛的目光却定在了不远处赶过来的两个小孩。
竟然是二牛和风荷!
风荷头发散着,身上披着大牛娘的一件大褂,几乎将她整个人给包住,只露出一张雪嫩的小脸。
她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惊慌,紧紧攥住二牛的袖子,走一步跟一步。
他们竟然又碰到了一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祁敛揉了揉额角。
希望这辈子他们能有个好结果吧。
一路提着气往回赶,经过山脚小村时,他看到有一人一狗正走在通往小镇的桥上,是大武。
大武看到祁敛,恭敬地弯了弯腰,他的精神状态比祁敛第一次见他时要好上一些,他挠了挠头,开口道,“我媳妇让我帮她给先生说声感谢,让她看到了报应。”
“你有什么打算吗?”祁敛看着这个满脸沧桑的汉子。
大武勉强挤出一丝笑,“我媳妇她老娘还在,怎么着也得送她老人家百年。”
他又站了会,才冲祁敛又弯了弯腰,转身回去了。
才三十来岁,身子已经都有些踉跄了,脚步声在暗夜里轻飘飘的。
村中家家灯火通明,人们三五个聚在一起讨论着今晚发生的怪事,有孩子嬉闹着玩耍,被大人连忙止住,说小心被妖怪捉了去。
大武从他们中间穿过,身旁只跟着那条老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