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找了个空停下,祁敛带着四人到了长街上。远瞧着已够震撼,置身其中四人立马眼睛都不够使了。
看这一家客来满酒楼,看那一家好再来客栈,中间衣裳铺子、首饰柜子、珍玩珠宝更不必提,甚至有一家新开的人间体验园,专门供孩子们提前感受人间百态。不少小孩正等在外面,不得不说这贺家人的确有经商头脑。
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小刀,别乱跑。”
四人伸长的脖子立时缩回来,齐齐看向前面的祁敛。
谁知祁敛根本没反应,再望向声音传来处,竟然是一位母亲在说孩子。
“刀子,你要红烧肉还是清蒸鱼啊?”
不远处又传来一句问询,再望过去是一位父亲牵着儿子走进了一家酒楼。
慢慢地四人开始咂摸透,小刀或者刀子应该是荒医对小男孩的一种统称,不单指自家主人。
所以“小刀哥哥”的呼唤传进耳朵里时,都没再往祁敛身上想。
而前面祁敛却停下了脚步,他面前站了一位粉红衣衫的姑娘,头顶挽了个髻,披散下来的头发编成了许多小辫子,俏皮又可爱。
姑娘脸圆圆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惊喜地望着祁敛,“我都在这等你三天了!”
说着挽住祁敛的胳膊,“吓死我了,小刀哥哥,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祭祖的大日子,我怎么可能不回来?”祁敛不由好笑。
姑娘却撅起了嘴巴,“我都一年多没见你了,只能从八哥那里知道些你的消息。”
祁敛笑了声,“走,小阿久,请你吃大餐。”
阿久立时眉开眼笑,“鹤汀楼的位子我都订了三天了,再不来我大哥就赶我了。”
“他敢赶你?”
后者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大伯肯定训他。”
阿久是胡子三叔家的女儿,两代人才有这么一个姑娘,可不捧手心里疼。
说话间已进了鹤汀楼,鹤汀楼外方内圆,中间肚堂四周有十二根雕刻精美的圆柱,其中四根通天,连接着三层围楼。
中间少墙壁阻隔,多用彩绘的半透纸张糊起,在灯盏的映透下,绚烂多彩,令人目不暇接。
才进来,就有一浆人快速迎了上来,先俯身拱手冲祁敛唤了声“大人”,又冲阿久笑道,“大小姐,两位楼上请。”
说完一溜烟在前面领路,上台阶时身子侧弓着,右手伸出,特制的长衣袖几乎将台阶给擦了个遍,极度卑谄足恭。
阿大四人被他带得也愈发轻手轻脚起来,在迎面下来荒医时,几乎要缩到楼梯里去了。
没办法,浆人和荒医自来便是天壤之别。
阿久订的位子靠回廊,位置正好,可将肚堂和四层回廊的景象尽收心底。
因之前没有人就坐,位子上稍显阴暗,而两人才坐下,本放置在桌子四角的四四方方的四角小灯笼便立时亮了,缓缓升起,最后停留在半空,将桌四周映得亮堂堂的。
祁敛照旧让阿久点了菜,又吩咐那伙计将阿大四人引到地下去吃饭。
这鹤汀楼地下还有两层,专供浆人吃食。
阿大四人既紧张又兴奋,紧跟着伙计去了。
待几人走远,阿久便往祁敛这边挪了挪,“小刀哥哥,你在外面这么久是不是遇到很多好玩的事情啊?”
“差不多就那样。对了,你不是已经十八岁了吗,可以出去看看了。”
事实上荒医一旦满十二就可以出去历练了,只可惜阿久从小被看得太紧了,生怕出什么差错。跟家里闹得急了,才被许诺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出门。
但阿久却叹了口气,“他们以前拿这个哄我,现在又说我是个白背刀,出去太危险。唉,我被他们宠成废物了都。你看白家的阿渔,人家十六岁就是红背刀了。要是他们早早放我出去,红背刀我不敢想,青背刀总有吧。我八哥那么傻乎乎的,这次都混了个黑背刀回来。”
她说着不由看向祁敛背上的刀,发现也是黑色后,开心地拍起手来,“小刀哥哥你可真厉害,我八哥说了他能得黑背全靠你了!”
说到这她眼睛突然一亮,“小刀哥哥,要不我也跟着你吧,有你看着,看我爹爹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祁敛不由失笑,你这么个大姑娘跟着我,你爹才不会放心呢。
“你们这一辈今年不是出了首祭吗,你跟着他更好一些。”
“我才不要跟着他!整天臭着一张脸,总看不惯我们这群女娃娃,活该他都三十二了还是个老光棍,哼。”
祁敛忍俊不禁,“你这么多哥哥,每人出一滴血珠,你也至少能练个青背刀了。再说姑娘家,有那个意思就成了。”
磨刀靠的是血珠,但外来的血珠的作用也终究有限,受制于刀真正的实力。
打个比方,像阿久这样的白背刀,只能消克初级的血珠,顶多也就混个青背,想一口气冲刺到黑背,绝无可能。
若是像祁敛之前就接近黑背的,得到较强的血珠后,可以一下冲刺到二线黑背。
也就是说,能力越强的人,对血珠的质量要求越高,也就意味着需要除掉魂灵,甚至是魂煞。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荒医终其一生也突破不到红背。
阿久把嘴巴一撅,“小刀哥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姑娘家怎么了?那么多儿郎又有几个比得上阿渔的?”
“好好好,我错了。”祁敛敷衍。
话到这,阿久又想起另一个话题,“小刀哥哥你知道吗?我八哥说媳妇了。”
祁敛正喝茶差点被呛住,心想这小子速度够快,前几天分开时还没动静呢。
“哪家的姑娘?”
“程家的,程木潇的妹妹,名叫君竹。”
程木潇是程家新一辈的首祭,他的妹妹说给胡子,算起来是下嫁了。
阿久似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噗嗤”一声就乐了,“我们一开始也是怎么都不相信人家姑娘会看上八哥,问了族长,才知道是姑娘自己选的。可我八哥还不领情,背地里偷偷去看了一回,回来死活不愿意,说人家脾气大。但这事怎么由得他了。”
祁敛也颇有些幸灾乐祸,再看阿久,就见她突然红了脸颊,扭扭捏捏道,“小刀哥哥,你跟我八哥一样大,你可有说亲了?”
祁敛摇头,“没有,短时间内也没有这个打算。”
“哦。”阿久嘴角不由就翘了起来,低头吃菜。
两人刚动筷子没几下,就有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掂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一口气就给灌下去了。
祁敛看着来人,差点没认出来,刚喊了声“胡子”,又忙住了口,胡子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这还叫胡子合适吗?
“你怎么把胡子给刮了?”
胡子还没来得及回话,阿久就大笑起来,“他去问我新嫂嫂为什么选他,新嫂嫂说喜欢胡子,他立马就把胡子给剃了个干净!”
胡子瞪了阿久一眼,气闷地向伙计要了壶酒。
贺家人基本上都是圆脸,胡子的七个哥哥都是,可胡子偏生是圆脸加娃娃脸,人又长得白,成年了一眼看过去还像是大版的招财童子,走到哪里都招一群小孩围着转。
不得已他就开始蓄胡子,现在猛然刮了,倒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