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四人最近刚学会了点围棋的皮毛,正是上瘾的时候。
一盘棋不够用,开始他们还轮着来,谁输了谁下场。后来发现阿二老不下,阿四也下得少,阿大阿三半天也轮不上一次。阿大就用石子自己磨了一副,将就着用。
于是乎,四个人两盘棋才算各自如意。
祁敛出门后他们就开了场,杀得眼正红的时候,门“嘭”的一声被推开,祁敛沉着脸走了进来。
四人唬了一跳,还来不及做反应就被祁敛一袖子扫木箱子里关着去了,顺手扫落的还有两盘棋子。
他在躺椅上坐下,将刀狠狠掼在火槽里。
末了,仍觉得火槽里的刀白得刺眼,又收回鞘里甩在了墙上。
如此发泄一通,祁敛不觉得消气,反而觉得胸口更加堵得慌,肺里的火越烧越旺。
他现在一脑门的疑问,一门心思想拨开眼前的迷雾,将事情原委看个清透。
于是,他一边懊恼一边猜疑,一边沮丧一边思考。
最后红指挥的话浮在了耳边,“先生不如回去做做准备”。
是啊,现在再后悔再自责都无济于事,想要改变现状,必须有所准备、有所行动。
他把压箱底的两颗血珠拿了出来,一颗来自迷托岭,一颗来自黄泥堰,都源于魂煞。这样的血珠抵得过寻常的三五十个,他原就想着必要的时候拿来救急,现在也是到了时候。
刀在火槽里烤过之后,将血珠按在刀身上。
血珠很快流动着铺满整个刀面,刀中兽的轮廓清晰的展现出来。片刻后,轮廓上沉淀的颜色漫上刀背,两颗血珠下去,刀背已是深青色。
兜兜转转一圈,他又成了青背刀。
此时距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可就这样等在屋里他一刻钟也等不得,刀一拿,他再次出了门。
他先来到歪枣村,周克温及周俭的尸体都不见了。不知道是周克温逃走了,还是被红指挥的属下带走了。
祁敛四处转了一下,没有收获,便朝着红指挥走时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经过几个村庄,他留意查看,都没有红指挥的踪迹,也没有异样的阴气波动。
接着往前,他跃上一株参天的杨树,借着高度往前一望,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城郭。
离得太远,看不清城门匾额上的字,祁敛猜那就是庆州城池了。
城池靠着祁敛这边,大概几里开外,有一片城郊。城郊建筑规模虽然比不上城里,一眼望过去却也是屋舍俨然,高楼座座。
祁敛来到城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有人家都还在睡梦中。有时候从屋脊上掠过,还能听到男人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忽然祁敛看到前边有人影一闪,加快脚步过去,就看到一抹红色。
他心中一喜,压着声音喊道,“红指挥!”
那红影停下身来等在原处,正是她。
她看到祁敛有些讶异,不过表情一闪而过,露出懊恼的神情来。
“怎么?跟丢了?”祁敛问道。
红指挥抿了抿唇角,指了指城郊横七错八的小巷道,“追着追着出现了岔路口,就发现两头都有白影在逃。顺着一个去追,到岔路口又分出两个来。最后追着一个追到了底,最是两刀没挨过就死了。”
祁敛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件梭子衣,他接过来看了看,立即发现了不对。
“这不是梭子衣,是人皮。”
“人皮?”红指挥一听厌恶地皱了皱眉,“怎么会是人皮呢?”
祁敛解释,“魂飘没有实体,它想要现形只有借助人皮。这人皮不仅可以让它现形,关键时候还能救命。你刀过去的时候,它应该已经弃了人皮跑了。”
红指挥脸色更难看了,“敢情追了一晚上我连个白飘儿都没逮着?”
“也不是就这么让它跑了。”
祁敛往四周张望,“你有没有发现这城郊哪里有水?”
“水?”红指挥眼睛一亮,“是了,我听尊师说过,白飘儿最能耐的地方就是水里。能把人皮穿身上的,应该也是在水里!”
见祁敛点头,她忙在前面引路。
“前面不远处有个荷塘,就在一大户人家的后花园里。应该是那里没错了。”
她走了一段发现祁敛没有跟上来,转头去寻,发现他下了屋脊,贴在了巷道的墙上,面色苍白,身子似在打颤。
她正疑惑,忽然觉得有什么晃眼睛,往东边一看,不由道了声糟,天已经开始亮了。
现在赶回去根本来不及,必须得找个藏身的地方。
她从高处跃下,拉住祁敛的手臂,“快!跟我来!”
祁敛咬紧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硬着头皮跟着往前走。
左拐右拐,最后还翻了次墙。
直接暴露在晨光下,祁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墙头直接栽下来,幸好被红指挥接住。
他一头撞进一处柔软,听得红指挥“嘶”地吸了口凉气。
来不及反应,又被拽着往前跑了。
这次没跑多久,就被推着进了一个狭窄阴凉的地方,立时觉得浑身的刺痛得到了缓解。
他把眼睛睁开,里面光线极暗,触手一抹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红指挥背过身去揉自己被撞痛的胸口,对祁敛道,“这里是假山洞,就在我说的那个后花园里,旁边不远就是荷塘。”
祁敛“哦”了声,顿了一会道,“谢谢。”
红指挥转过身来,假山洞里很狭窄,两人面对面不过一拳的距离。
她抬头看他的脸色好了许多,才松了口气,“你待在这里不难受就行。”
祁敛尽量使自己往后靠,“这里潮湿,你不必在这陪我。”
红指挥掩嘴打了个哈欠,“白皮鬼昼伏夜出,现在出去也做不了什么。跑了一晚上,不如在这歇会。”
这个假山洞处在假山内部的拐口里,她站在洞口,正好把通过外面假山口透进来的余光挡住。
祁敛见她背倚着石壁闭目休息,便从收纳袋里取出来一件披风递给她,“你真要在这休息,便坐在上面休息吧。”
红指挥并不跟他客气。
披风很厚实也很宽大,将整个洞面铺满还绰绰有余。
她拍了拍祁敛脚下那块,“你也坐吧,一个白天长着呢。”
祁敛贴着石壁坐下,红指挥堵着洞口坐下,狭窄的空间里呼吸相闻。
天色还早,后花园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荷塘里“噗通”、“噗通”的青蛙跳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