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论人性与道义

电脑重新被关闭，显示屏回归黑暗。

沈云涣脱力一般往后一倒，任由自己随意地摔在柔软的床上，双臂枕在脑后，双眼直视天花板，脑中没有任何思绪。

放纵地发呆了片刻，他脱了鞋上床，把自己包在薄被子里，睡意涌上来，没过多久就渐渐睡去了。

或许是因为紧绷了大半辈子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这一觉他睡得尤为香甜。

秦鸢打了个小盹儿，不到一个小时就起来了，虽说所有能做的都可以让程序代劳，可是她总会让自己忙起来，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动手，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存在感。

要不然在这样躲躲藏藏、只能呆在空间的日子里，会闲到怀疑人生的。

沈云涣的房门没关，她路过的时候，就看到手长脚长的少年蜷成了一个圈，缩在被子里，半张脸被盖住，只露出紧闭的双眼，额前的碎发斜着落下去，竟然比他方才示弱撒娇的时候，还要可怜。

秦鸢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是救了个男人，而是捡回来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

呲牙咧嘴、浑身戒备的时候像只炸毛儿的猫，平常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却像只耷拉着长耳朵的兔子。

她迈进房间，握着门把手往外拉了一下，门发出细小的吱呀声，床上的人就被惊动了。他身子猛地哆嗦一下，然后抬起埋在被子里的脑袋，迷蒙的眼睛半睁开，看不出到底醒了没。

他轻蹙着眉头看向秦鸢，秦鸢轻声说：“睡吧，我给你关上门。”

也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秦鸢的声音太温柔，他轻易就被安抚了，再次闭上眼睛，身子往上蹭了蹭，用脸去找放在床头的枕头。

重新躺下几秒后，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

看来刚才是没醒，只是听到声响后身体的条件反射而已。

在末日后活下来的人们，早就忘了熟睡是什么感觉，恐怕现在世界上还能安稳入睡的，也只有秦鸢一人了。

虽然她没有关乎生死存亡的烦恼，但她却很能理解这种艰难，现在看了沈云涣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吃了很多的苦才活下来——不过这话说得偏心了，还能活着的人，谁不是为了生存在拼命呢。

顿时，一股自豪（自恋？）的情绪充盈了她的大脑。

“这小子真是上辈子积德，才叫我遇到他，把他从苦难折磨中拯救出来……”心里这么想着，她自我感动地揩了揩眼角，然而并没有眼泪。

“我可真是个的大善人啊。”只不过她的“善”是被迫给了这个长得好瞧的男孩儿罢了。

关上沈云涣的房门，她下楼去厨房，看了看储物柜里的各种物品的数量，有些调料快用完了，她便徒步走到农田另一头的木屋里，一样一样搬回来，倒也不觉得累。

随后去小楼背后的储藏室里清点日常用品，缺的少的一样样记下来，又是新的一轮奔波。

等她全都忙完，太阳也快落到山后头去了，沈云涣还是没醒。

她便自己炒了点卤子，下面条吃。

晚饭过后，她在一楼的书房里打发时间，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到楼上睡觉。

……

沈云涣一向浅眠，就算没有动静也不会睡得很久。

但现在完全放松下来，这香甜一觉竟然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像是要把以前没睡够的全都补回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安静得不像他熟知的夜晚。呆坐着缓了好久，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女人的温室里，被嘶吼声充斥的不眠夜，似乎早已成为过去了。

他用手捂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将这口浊气吐出来时，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

只不过是在这个空间里待了一日而已，他却已经有些想不起以前终日不得眠的感觉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沈云涣，其实也是一个乐于享受的人啊。

若不是因为沈云漓还在那伙人手里，恐怕他会一辈子都呆在这个空间里，再也不出去了。

不过现在就是想出去也没用，空间的控制权都在秦鸢那里，他想出去，就得讨好秦鸢，让秦鸢对他放下戒心、信任他。

除此之外……除非是变成尸体，秦鸢才有可能把他扔出去。

他叹了口气，起身朝外走。

脑海中恍惚间闪过一个画面，他依稀记得在他熟睡的期间，秦鸢是来过的，可她来做什么？自己那时候有没有醒过来？他全然不记得了。

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下楼。

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下时目光一转——沈云涣其实是想去秦鸢的书房看一看的，但是书房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能轻易让别人进入的场所，所以他还是放弃了。

幸好客厅的茶几下面就放着几本书，他躺在沙发上，随手拿出一本。

封面上写着“论人性与道义”，他忍不住啧啧称奇，没想到秦鸢会看这么有深度的书。

前几世无聊的时候，他早就把这本书给读透了，继续读也没意思，但他想看看秦鸢有没有做笔记，如果有，他还可以指点她一番。

这么想着，就翻开了书的封皮，没想到入眼的竟然是——

“指尖划过那一方柔若潋滟的水波，引得花朵儿轻吟动人悦耳的天籁，雪上有两点红梅，在温柔中摇摇曳曳，不多时，便会迎来开春雪融……”

他猛地把书合上，扔回原处。

脸颊烧得通红，胸腔中仿佛积了一团火，还有心里涌上来的恼怒，都让他无所适从，但愤怒中，更多的却是羞恼，但他不会承认就是了。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会给那种书套上其他书的封皮啊！！

他气鼓鼓地抽了另一本书出来，小心翼翼检查了一番，确认不再是换皮书，这才放心下来。

书的内容很无聊，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又睡着了。

几个小时之后，他被窗外照进来的光晃醒，一睁眼就看到秦鸢在厨房做早餐。

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声，秦鸢扭过头，目光穿过料理台和客厅中间的距离，落在他身上。

她突然笑了起来：

“我的书好看吗，《论人性与道义》你也看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