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道人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掌管兵器阁的六长老摇了摇头,缓缓退步,隐入楼里。
白子羡慢慢抱拳:“还有人吗?”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一阵霭风过,一地沾湿的红花延绵似一床红丝,斜斜扬起。
微风里,温婉穿着红衣翩翩走来,裙摆快要曳地,扬在风中。
“白子羡,夜笙在青岑峰的住所里等你。”
白子羡眼睛光芒闪烁:“圣女可否带路。”
“你随我来吧。”温婉淡淡一笑。
.........
白子羡立在门外,细细打量夜笙的住所。
房屋能体现一个人的风格,人的风格亦是剑的风格。
“不见檐牙,也无勾角,当是直爽隐忍之人,剑法当含蓄内敛。”白子羡在心中暗想,推门而入。
门内堂下,有人着一袭青衣立在花树下,牵过一弯细枝,细细地闻。
白子羡大惊,这里堂的装饰和外屋竟然完全是两个风格。雕梁画栋之间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蜂房水涡间,长桥卧波,未云何龙?
两种完全相反的风格,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白子羡依旧板着脸,气势冰寒的盯着夜笙。
而夜笙则微微笑着,也盯着白子羡。
终于,白子羡动了,他微微向左玄而又玄地移了一步,气势隐隐升高。
而夜笙脸上的笑容不减,向着斜前方稳稳踏出一步,气势也紧随而上。
白子羡眼角微动,古时的人比剑法,很注重先发制人,以步伐酝酿气势,剑未动,人已利于不败之地。
但这种古时的步法早已不传,沦为末流。
白子羡没想到,夜笙居然也懂这个路数,居然与他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白子羡这时踏出了第二步,气势压人。
夜笙紧随其后,站位极其凛冽逼人。
两人无言,都看着对方,相隔甚远缓缓迈动着步子。地上压出了脚印,排列的竟极为有规律。
风开始浮躁,雨点被撕扯开来,像是撞上屏障,从两人的包围圈里弹了出去,无边的雨幕在这里被硬生生截断。
两人越靠越近,气势愈加弥甚,最终,两人都站到了屋堂正中的石桌旁,对立着。气势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像一匹匹在雾中出现的巨兽,相互对峙。
“你的剑在哪?”白子羡抬头,盯着夜笙的眼睛。
“在我心里。”夜笙自始至终都是一脸耐人寻味的笑容。
白子羡的表情却突然一凝。
在,心里?
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并不简单。
他看不懂夜笙的人,现在也看不懂夜笙的势了。
到底是锋芒毕露,还是温文尔雅?
“坐。”夜笙偏了一下头。
先是一阵沉默。
然后刹那间,撕扯的树枝突兀停下,风尘下坠,有花瓣缓缓飘落,截断的雨又瞬间砸下,水珠匆匆忙忙地落。
两人缓缓坐到石凳上。
夜笙提出一尊玉壶,摆上两个茶杯,净杯温璧,慢慢的沏。
白子羡坐在对面默默盯着夜笙,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席青衣,一席白袍,落座堂下树里,琉璃屏障泛光,花草亦安详。
“今日不比高低,只谈论剑法与风月。”夜笙提着袖子,将茶沏好。
“心有不甘,我专为你来。”白子羡抬眉,眉眼清秀,漆黑的眸子有莫大的深邃。
“我正在突破人境后期,你觉得我们境界相当吗?”夜笙低头,将茶杯端起,细细地嗅。
“今日,我们只比剑法。”白子羡还是不甘。
“真的,没差别吗?”夜笙抬起头,冷静地盯着白子羡的眼睛。
白子羡眼神黯淡了下去:“那我等你追上来。”
夜笙温文尔雅地一笑:“喝茶罢。”
【呵】
白子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缓缓放下:“你的剑法传自何处?”
“不可说,不让说。”夜笙回答。
他看见了白子羡眼里的失落,然后说:“白兄,不如来谈论一下剑法剑道,亦是互相裨益。”
白子羡暗淡下去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近日我有一些理解,夜兄可愿听?”
“求知若渴。”
“......”
门外守着一堆人马,贴着耳朵在听。
“怎么没声音了?”黑脸抬起头来。
“是不是打完了?”
“刚刚那点动静哪里是打过?”
“那怎么没声音了?”
“砰”门被推开,贴得最近的黑脸躲闪不及,被撞到地上。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夜笙把着白子羡走出来,两人相谈甚欢。
白子羡依旧面无表情,他似乎天生冷漠。但一旁的夜笙滔滔不绝,讲得眉飞色舞。
于安凑到陈一南身上,脸色怪异,挑着眉、捂着嘴说:“你看,他又拐了一个。”
......
两人称兄道弟,相谈甚欢。
夜笙邀请白子羡在宗门里参观了许久,一路上也聊了许久,他得知,白子羡已经走过了一个诡异了,是真真正正一个人闯出来的。
这坚定了夜笙外出的信念。
白子羡并没有再多做停留,他很满意这一趟的行程,径自从魂亭山门走了出来。
外面接待处,一个头发半秃的中年男人蹲在草堆旁,刚刚点燃了一根烟。
随着白子羡出来,他眼睛突然一亮,急忙跟了上去。
“白神子,我是修士日报的张雨,请问今天和魂亭神子的比试结局如何?”
白子羡感觉心情还不错,居然回头还话:“暂时没结果。”
白子羡大步离去,留下张雨一脸呆滞地立在原地:“没结果?”
这句话在张雨的耳里就是:夜笙和白子羡打了平手。
他觉得明天的报纸头条仿佛已经跃然纸上。
而送走了白子羡的夜笙急忙又钻回了屋里,谁也不见,和白子羡的论剑隐隐让他碰到了自己的剑道。
“我的剑道该是什么样的?”
每个人都可以传承别人的剑法,但传承不了别人的剑道。
夜笙看过剑爷爷的剑道,是铺天盖地的轻柔,如同密不透风的、缠着荆棘的温墙,温柔而又致命。
而白子羡的剑道是极致的冷意,不近人情的杀伐跃然剑上,凛冽万分,冰封千里。
夜笙闭上眼,左手提剑,右手抚摸着剑锋,空气中的势渐渐凝聚,有若隐若无的味道。
虚空中,隐隐有一条朦胧的道路要落成,但是它依旧模糊,但它始终不见落下。
夜笙皱着眉头,冒出汗来。
突然,虚空中又有一条道路挣扎着要浮现,不甘示弱,像是不愿意落后。
这是刀道。
夜笙眉头凝的更紧,他想把两条道路落下,但两道争先吃醋,始终差一把火。
三十三峰主峰上,温庭睁开了眼,奇怪地望向夜笙的住所方向。
“这是要,双开?”
不止是他,分散在魂亭各处,许多双眼睛都盯了过来,目光炯炯。
夜笙的庭院里,势隐隐的凝,风稳稳的起,一切具备,只欠东风。
但是偏偏又是这关键的'东风'迟迟不愿刮起来。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弥散的气势突然炸去,陷入虚无,一切寂寥无声。
几声叹息从各地传出来,许多人收回了目光。
“我的阅历太浅了,我需要出去!”夜笙睁开眼,“今晚我就突破人境后期!”
夜笙眼冒精光,他的斗志被唤了起来。
远处的温庭将一切看在眼里,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