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你别怕啊,我就是陪、陪你练练。”徐轻鸿话都说不利索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诶!往右砍往右砍!看哪儿呢,眼瞎么你!”
司白恶狠狠的瞪他,侧手挑剑,架住徐轻鸿突袭的爪子。
面上看起来一个笑嘻嘻一个像死人,手下却不动声色的拆招。阿临从司白胸口刚探出头,就被刀光剑影激动的跃跃欲试。
两人异口同声:“回去!”
“哼!”阿临呲了呲牙,大摇大摆的钻回去了。
“看好了!”司白眼前突然一花,十几片黑影从徐轻鸿身上朝他射来!
司白不屑一笑,站定不动,把灵剑的剑气甩得长鞭般,“乒乒乓乓”打下一堆。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次徐轻鸿却是变了脸色,厉声命令:“把龟灵盾张开!别碰它们,擦着都不行!”
“你终于有良心了,啊?”司白道。手扶上剑,像是佛落什么似的一划。刹时,天地寒气从这把剑上倾泻而出,像是移了风雪谷万年不化的风霜,吹遍了一隅城主府。
黑影困在寒意中,凝作成一个个冰晶。悬在司白周身,似乎是什么衣角的饰品,煞气携着一股风骚吹了过来。
徐轻鸿被这阵邪风吹的口歪眼斜,整个都不好了。心下暗忖:“这小子,突然觉得还看得过去眼?”
阿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传音连上了,含糊不清的说:“太帅啦……”
徐轻鸿觉得她嘴里一定是满满的口水,嫌弃的皱起眉,司道长也顾不得欣赏了。
然而无心却有动,徐轻鸿欺身上前,一掌对着司白胸口劈下去!
司白瞬间反应,然而距离已经压近,只好被动的格挡下来。
雪尘在徐轻鸿身后散乱悬舞。
“你……”司白咬牙道:“阿临还在这儿呢!”
“我知道,你听我说。”徐轻鸿语速很急,“我体内有傀儡线。它……”
“什么!”司白道。
“诶呀说了别打岔。它们只能控制我的行动和激发一点点的妖炁,法术我都用不出来的。”
“你说这些干什么,倒是想个办法别这么僵着啊!”司白急道。说话间,徐轻鸿又压近一步。司白藏住剑刃格挡,却是僵在这个动作上了。
徐轻鸿平常吊儿郎当,像是没长骨头一样;但真动起手来,司白感觉他身上另他望尘莫及的不仅仅是修为,还有长期炼化而就的力气。
光是这堪比牛顶人的力气就够他那灵炁挡住了。
但撤招的话,一个不及就会伤到阿临。比起速度,司白还是觉得惯性更胜一筹。
“明白没有?”徐轻鸿笑了,盯住司白深潭苍林般的双眼,轻声问:“知道该怎么办吧。”
司白看着对方一双丹凤眼,觉得那眼睛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或者是,他从没有注意过。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照顾。
照顾?
开什么玩笑!
司白硬邦邦道:“我不!”
“嘿嘿。”徐轻鸿“噗”的笑出来,激道:“不敢啊?”
“你……”司白两条眉毛都快连成一条线,“你干嘛非要一副长辈架子?你一个落魄妖王,还被封印了,有什么资格反过来照顾我?你,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模样特别招人……”
“我知道我知道,特别招人喜欢对不对?诶呀,我这么风流倜傥那是当然。”徐轻鸿还不忘了自恋一番,沾沾自喜的看着司白。
司白被他抢白一句,忘了词儿,愣着还没从“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中反应过来。
徐轻鸿挑起一边嘴角:“由不得你了。”
说着,十指一收,紧紧叩住了薄薄剑身!
剑刃锋利,徐轻鸿十指一划便鲜血淋漓。血色在剑身划过一道微弧,慢慢滴落。
冷素的霜雪染上片片绯红。
“你?!”司白神情一紧。看向血流不止的手,又瞪大眼睛看向徐轻鸿。
“该够了吧……”徐轻鸿喃喃自语。
果然,话音未落,一股与司白截然不同的炁从剑身暴起,磅礴的张开自己的领域!
徐轻鸿被震得离地,往后腾去。
那股气息击打在遍身,几乎要将他的魂魄震得离体。经脉被它冲击,一种像是生生剥肉剔骨般爬满全身,痛的他不及落地就干脆晕死过去。
赤红的一片在他背后出现,缭乱的罩住墙壁。竟是一团团在一块儿的丝线!
“诶呀我去……”晕都不让彻彻底底,徐轻鸿砸在地上就醒了,痛的死去活来。想着要不直接一断一了百了得了,干嘛受这种活罪。
想归想,他没做打算。这世间凡尘,他还没逛够呢。
“你没事吧?”司白没自己的剑唬住了,任它发脾气似的悬在一遍,扶徐轻鸿起身。
“还好。幸亏它的脾气我早摸透了。”徐轻鸿擦了下血迹,指着墙上挂着的红网。
“那就是……傀儡丝?”
“然也。”徐轻鸿道。他也是灵机一动。本以为司白会反击,没想到这小道士还挺照顾他。
于是只能又吃一亏。司白这把剑最忌讳的就是妖族的血,沾上一点就会有洁癖似的疯狂宣示自己的领域。
也就是因为这样,用自己的血刺激它把它吵醒最好不过了。
明明是把本应该杀敌的凶器,却娇贵得像个大少爷,一用点力一沾上别的东西就发脾气。
这是徐轻鸿还是个仙人时收藏的剑。因为过于娇气,他就直接把他扔进了收藏阁,没用过根本。
但这脾气却是记得清清楚楚。从而是在后来被贬下来前,来得及带的不多的灵器之一。
后来他好像是送给了谁。但他当神仙时送的灵器法宝太多了,这也不是傍身的哪一件,弄丢了也不算稀奇。
以至于再见,生出一股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后久别重逢的回念和惘然。
徐轻鸿强行提着一口气,望那大发脾气的剑,苦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曾经沧海,今日桑田。
过往东风,如今云烟。
兜兜转转,曾经还是会回到身边。
不管你过去是如何紧抓不放,还是今朝如何拼命推辞。祂沉默着,推着你跌跌撞撞摸索前行。
剑气散去了,它发够了脾气。霜雪也散了,徐轻鸿一直憋着的一口气,也散了。
“诶你!你,怎么……”
徐轻鸿突然一歪,勉强抬起的身子重重落地。吓得一直不敢大呼吸的司白一阵手忙脚乱。
“唔。”徐轻鸿没晕,急促的喘几口气,被司白扶着踉跄站起来。
“你……”司白看着他一张没了血色的脸,还想说什么。徐轻鸿挥了挥手止住了,望向主堂。
白丝零落的爬满了屋内,窗棂、桌角、房梁、茶具……以及一个坐在桌旁的年轻人。
正是城主。
两人不再妄动。朔风侵入窗,卷起窗缝的白丝。
整间屋子都落了白。被风一佛,像是一间许久无人的空屋子,沾满蛛网。
满眼寂寥。